隐在暗处的暗卫龙锦,心头一凛,一直垂立在腰间剑柄上的手微微一颤,一阵疾风拂过,南宫离足尖一点,他人还未动,南宫离已经抱着引湘的尸体几个飞跃,消失不见。
风雪愈疾,大监霍袭的纱帽上已是一圈银绺白,他疾步如风,领着一干御林军捉人,后头已有一青衣瘦削小太监双手缚后,被五花大绑,面如死灰,等待着死刑的宣判。
这小太监正是霍袭吩咐请太医之人,他却看引湘落魄被废,贪图一点蝇头小利,没有去请太医。
霍袭被连累,气极,第一个捉拿的便是他。
霍袭一行人甚急甚猛,旁人皆让路,就是那妃嫔看这架势,也退避三分,嘱咐宫人让了轿撵,香妃一死,已经传遍了整个皇宫。
每个人的脸上都拢着不祥的预感,恐怕这祸国殃城的香妃一死,换来的不是称颂载歌,这凄寂的深宫恐怕是要掀起一番风浪了。
香妃被打入冷宫后,就彻底成为一个禁忌,谁也不敢在皇帝面前提起她。现在香妃一死,皇帝必定龙颜大怒,失去她,对她所有的恨都泯灭了,随之而来的就是清醒,这清醒会让刚刚平寂下来的后宫彻底洗牌,一场腥风血雨随之而来,或者,沦为炼狱也不一定。
有的人惴惴不安,自然也就有人翘首以盼。
“你们干什么?”御膳房的一干厨子望着冲进来气势汹汹,凶神恶煞的御林军吓得魂飞魄散,疯狂大叫。
“拿下!”霍袭冷着脸,雪天里爆发一声暴喝。
御林军再不犹豫,三下五除二将一干御厨婆子统统拿住,一个个五花大绑,哭喊声,求饶声,惨叫声交织成一片。
有个诡诈,贼眉鼠眼的干瘦婆子撩开后厨帘子,一看这架势,身体吓得痉挛立刻放下帘子,正要逃跑,霍袭眼尖地发现了她,大叫道:“拿住那个婆子!”
御林军立刻去抓,她一个巧力,挣脱了去,御林军只攥住了她一块衣角,她还待逃跑。
霍袭眉眼阴沉,这个婆子肯定有鬼,他足尖一点,飞掠她的面前,点了她的穴。
利眸狠戾地扫过瑟瑟发抖的,脸色惨白的众人,阴冷如毒蛇,语气也阴森得犹如吐着信子,“嘶嘶”的毒蛇,“谁再生潜逃之心,一律处死!”
一行人由御林军压去慎刑司受审,霍袭走在后头,前头那鬼鬼祟祟的婆子被粗鲁的御林军推搡了几下,踉跄一步,一根精致的玉簪自她的衣袖中掉出来。
霍袭冷戾地捡起来,粗糙的指尖捻着玉簪上的纹路,眼眸微眯,这玉簪瞧着甚是眼熟。
反复思忖,他淡漠至极的眉睫忽厉,携了一抹寒霜,他想起来了,这是华妃的东西,她刚入宫生辰那年,皇上亲赏,着他送去的。
“幕后黑手莫非是华妃!”霍袭心脏一瑟,悄然爬上一抹寒意,再不敢多待,他立刻又点了一波御林军去了潋华宫。
……
“主子,您莫要忧心,那小贱人已死,绝查不到您的头上!”纨素姑姑执了一杯香茶,奉给四妃之一的华妃华筝。
飘飘絮絮,若隐若现的纱帐内,珠幔轻帷,遮住了那倾国容颜,却挡不住珠光白雪,一截莹白皓腕滑下那宽大的衣袖,肌肤如雪,皎若梨花,莹光弧弧,不见那盛世容颜,却可联想出是何等倾国倾城,闭月羞花。
莹白纤嫩的手接过那描着精致花纹的茶盏,相映之下,那精致茶盏不知要黯然失色多少。
轻柔如羽毛,婉约至极的声音如窗外委地的雪,“姑姑,只怕天意不如人意!”
这样的天籁,尾音还未顿落,“砰”的一声巨响,响彻云霄,那枝丫上的雪被震落不少,露出黑黝黝的盘枝虬干。
精致画漆的朱色大门被踹开,一群雄赳赳,气昂昂,身着黑色盔甲的御林军冲进来,随即训练有素,整齐肃穆站成两排,华妃毕竟是皇帝的妃子,即便犯了事,他们可不敢粗鲁地抓人。
霍袭大步昂扬地走进来,脸色冷肃,拂尘一甩,语气冰冷,“华妃娘娘是自己走,还是奴才请您走!”他丝毫没了往日里的嬉皮笑脸,谄媚逢迎。
华妃脸一沉,将茶盏狠狠掼在桌上,灼怒的目光炯锐地盯着霍袭,斥骂道:“狗奴才,你这是对着谁说话?”
霍袭面无表情,只是冷戾的声音微微有些不耐,“华妃娘娘言下之意,是要让奴才请您呢!”
华妃冷艳的脸彻底变色,尖声大叫道:“霍袭,你凭什么抓我!”
“凭什么?凭您与香妃娘娘的死脱不开关系!”霍袭淡漠的嘴角扯开一抹冷笑,深凛的眼眸涌现一丝淡淡的轻蔑。他被皇帝厌恶都是被她连累,他抓到了她的把柄,岂有好脸色?
“将她带走,押去朝露殿,听候皇帝发落!”霍袭懒得听她喋喋不休,死到临头,还端宠妃架子,直接让人动粗。
御林军得了令,一拥而上,将两个手无缚鸡之力,还死命挣扎的女人扭住。华妃性子也够烈,岂肯束手就擒,手一抓,尖利的指甲扒过一御林军的脸,他的脸上赫然出现两条冒血丝的红痕。
御林军立刻疼得龇牙咧嘴的,没想到素日在皇帝面前素雅温柔的华妃,疯狂起来,也如失了控的野猫一般,张牙舞爪。
手下人如此办事不力,霍袭气极,脸色铁青,破口大骂道:“饭桶,还不拖走!”
御林军原本还有几分顾忌,不敢使大力,伤了这娇滴滴的妃子,此刻一得令,伤了脸,还不知道会不会破相,影不影响娶媳妇,怒火中伤,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直接扭了华妃纤细的手腕。
“咔嚓”一声,骨头移位的声音传出,虽然没有骨折,这般蛮力,只怕伤得不轻。
紧接着,“啊”委碎凝滞的空气中爆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华妃娇生惯养,怎受得住这样的痛楚。那凄厉的惨叫声之后,便是她僵硬苍白的脸,冷汗涔涔。
若说她可怜,可引湘被刺瞎的眼睛时,她不是也在自己的寝宫肆意癫狂大笑吗?
霍袭冷眼瞧着妖媚艳丽的脸上一瞬间褪了色,白得如同那窗外委地的雪,薄唇却透出一抹诡异的妖红,她因疼痛而扭曲变形的脸,让人看了不觉得心旷神怡,反而涌起深深的恶寒。
她发鬓凌乱,衣裳钩破,狰狞恐怖的脸混着的不知是血还是泪,凶戾的眼死死地瞪着霍袭,嘶声大骂,凄厉恐怖的声音宛若来自地狱的恶鬼:“你这只阉狗,本宫绝不放过你,绝不……”
霍袭不觉得她可怜,冷凌的目光攫着她,默不作声,淡漠地如同在看一个死人,思绪也半分不被她的控诉扰乱。
深宫多年,他的心已磨成了锤铁般刚硬,除了引湘让他有些动容之外,别人的生死皆与他无关。
直到她已被拖远,仍骂骂咧咧不止,说尽诅咒之话,霍袭云淡风轻地弹了弹身上不存在的灰尘,不屑的声音从他嘴里哼出:“想要报仇吗?下辈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