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便是三年过去。
这三年里,静学已经从娘气的稚嫩孩童长成了一个俊秀的小和尚,谢清也渐渐地习惯了在降魔寺的四点一线-----早上随着众多小沙弥一同去演武场练拳,从下午开始,一直到晚上睡觉,谢清都会在老和尚看管的藏经阁里读书。直到睡觉时才返回屋子,当然,期间还要劳烦静学将饭菜给他带到藏经阁门口狼吞虎咽吃掉。再加上偶尔去茅房的话,演武场,自己的小宅子,藏经阁,便是谢清这三年每天活动的所有场所。
随着时间的推移,谢清对自己的修炼之路愈发的感到了绝望。
这三年里,无论风吹日晒,谢清从未停下过搬运佛元进入死海的努力。然而,无论怎么努力,那丹田部位的气海,依然是漆黑一片,死海毫无波动。
而之所以如此痴迷于藏经阁,谢清也只是想找到解决自己修行的办法而已。这三年里,谢清将藏经阁里他能看到的书全部都牢牢记在了脑子里。从中创元年前的蛮荒记,到记载至今的中创详史,只要是这个世界和修炼相关的书籍,谢清没有一点疏漏。
但,一无所获。不仅如此,谢清因为长时间疏于人际关系,老和尚的特殊照顾,他在降魔寺的风评也越来越差,无数流言蜚语在降魔寺里流传着。
比如说谢清是老和尚的私生子,谢清是老和尚年轻时爱慕的女子遗孤等等....
连地球中的泡菜国都不怎么爱玩了的狗血剧本,全部都套在了谢清的身上。谢清也从未有闲心辩解过,如此一来,这些流言蜚语全都凝聚成了负面形象贴在了谢清身上。
不过也难怪。藏经阁这种地方,是降魔寺的重中之重。寻常弟子,只有择选功法武技佛门秘学时,能短暂进来挑选,其余时间,这里只有降魔寺的大能们能来这里无限制的读书。虽然对谢清而言,他根本无法突破藏经阁的封印去看那些高深佛学秘术,可对于外人来说,他这废人已经是得到了天大的福分了。
“唉...”谢清将手里的《霸天魔君录》放下,怅怅叹气。霸天魔君录详细记载中创元年前,魔族大能霸天魔君的生平事故。然而,其中没有丝毫记载着能治疗死海的物事。他慵懒的靠在藏经阁的座椅上,望着窗外的风景发呆。
“这些年里,师傅甚至替自己寻来过魔修,妖修,兽修的功法尝试修炼,可却依然一无所获,我是不是,真的没有希望了?”谢清无语凝噎,心里的失落绝望不言而喻。没人能够想象,他到底对变强有多么深厚的执念。
“藏经阁里,只要是和修炼有关的,无论是历史记载还是一些野史,我全都一览无余无一遗漏。可纵观蛮荒时代与中创元年加起来万万年的历史记载,除了那些远古时期流行的,现在早已断绝了传承的体修一脉以外,其余修行法全都与气海有关。”
“虽然古今修炼之法大有不同,可本质却围绕着吸纳天地元素这一点展开的。我天生死海,便没有一丝一毫的可能修炼。”
“能治愈死海的宝物,无一不是天材级别的重宝,天材地宝珍宝灵宝凡宝,一个珍宝级别的宝物,就能买下千人级别的大城。而天材.....降魔寺纵然有,也不一定是和气海有关的宝物。就算有,这也绝对是门派的根基宝物,和我没有半分干系。”
“这三年来,静学都要成为真武级别的修士了,而我,竟然还不得入门。”
谢清心烦意乱,将手里的人物传记放回到原位置,对那魔君龙傲天似的故事没有任何兴趣。
“水儿的天赋肯定比静学高得多。说不准,早已是真武境界的人了。之后,我们之间的距离会越来越远,终有一日,她会成为师傅那样的大强者,到那时,她还会记得我吗?”
一种莫名的恐惧感让谢清停下了这段思绪,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拍了拍脸颊,给自己打气道:“体修秘法虽然已经失传,自从中创元年后就再无一点关于体修的故事记载。可这未必代表着体修一脉彻底消失了。天地间,无数时空秘境藏匿于空间缝隙之中,时机一到便会短暂开启。这些时空秘境里,全是那些蛮荒时期大能留下的传承。而体修,作为蛮荒时期最强的一脉,一定也有传承留下的。”
话虽如此,却也不过是痴人说梦般的幻想罢了。
蛮荒记中记载,体修早早于史前五千多年前便断了传承退出了历史舞台,就算有传承,也早消失于历史长河之中了。根据记载,至今为止出现过的传承,最远的不过是中创元年前两千年的大能留下的。而体修...没有任何记载表明他出现过。
正当谢清胡思乱想的时候,窗外忽然响起了早已熟悉的叫喊声:“静痴,静痴!”
谢清捏了捏自己冰冷的脸颊,强强露出一缕微笑,从窗口探出头去:“静学,怎么了?”
窗外,是静学那满是喜悦的脸。静学站在藏经阁下对着谢清不断地挥手,示意他下来,而谢清只得无奈一笑,对他点了点头,便转身往屋外走去。
在转身前,谢清对着藏经阁通往二楼的,空无一人的楼梯处恭敬地鞠躬轻声道:“师傅,我先出去一下。”
没有回应,但谢清知道老和尚已经听到了他的话。于是便转身向藏经阁外走去。
老和尚的名字叫做明心,藏经阁的主持。和演武堂等的主持不同,那些主持坐下管理的弟子有数千名之多,而明心老和尚,则仅有两个亲传弟子。一个是静学,一个是谢清。
降魔寺的主持是多么崇高的地位?降魔寺的阶级是沙弥最低,普通的和尚其次,之后便是护法,罗汉,随后,才是主持。而在主持之上的,在降魔寺里只有十名真佛,和一位佛主。
由此可见,老和尚的地位是多么崇高。
更何况,藏经阁无论在哪个世界的寺庙里都是重中之重,担当藏经阁的主持,虽然没有太多实权,但地位却隐隐高出其他主持一个头。
这么一个厉害的主持,坐下却只有两个弟子,一个是静学,一个是谢清。这怎么能不让谢清心怀感激和尊敬?如果没有老和尚的照顾,别说在藏经阁里读书了,没有被派去和其他沙弥一起做杂活,便是天大的福分。要知道,沙弥要干的杂活,那是茫茫的多,往死了累。别说去看书,就是修炼的时间都只有睡前几个小时。
所以,老和尚对于谢清而言,早已不是三年前那个连真心话都不敢说的外人,而真正如父亲一般重要的亲人。
师父一词,便是如此了。
“静痴!”藏经阁外的静学看到谢清,立马按捺不住欣喜之情的叫了一声,连蹦带跳的走到谢清身前。
谢清眨了眨眼,正要疑问,却忽然发现,眼前的静学手里浮现出一缕金色光华,下一刻,一个金色的大手便浮现在空中。这金色大手看起来就像是静学手里戴着大手套一般,看起来一点也不帅气酷炫,反而显得有一丝臃肿,然而,谢清却脸上顿时露出了欣喜万分的笑容:“你进到真武了?”
静学哈哈大笑起来,脸上是藏不住的骄傲:“没错,我进到真武境界啦!到了真武境界,我便可以元素外放,真正的像修士一样啦!”
谢清是发自内心的为他高兴,但终究心里头有意思五味杂陈:静学,都到了真武境界了啊。
真武境界,和他的距离不就更大更远了吗?
“明天,就是佛院外比了,你就看我怎么让德源他们丢脸吧!”静学眼里闪过一丝火气,而谢清闻言则忍不住苦笑道:“其实没必要的,你知道我根本就不在乎他们说什么的。”
“哼,不管!”静学手里的金色‘手套’再大一分,看起来足有他一个上身的大小,他朝着远处狠狠一拍,那金色‘手套’便脱离了他的手飞向空中,足足飞了十几米才消散成金色的佛元消失于天地间。
“当初他们怎么骂你的,我可是记得一清二楚!”静学咬着牙,呸了一口道:“那群臭小子,就知道眼红别人。他们要是真的天赋出众有实力,怎么不被别的主持看上呀!别说主持了,就是护法,罗汉,也算他们的能耐。就知道背地里说三道四,当着我的面一个个装无辜。”
“前些年的佛院外比,我耗不过他们的车轮战被打了下来,今年我要把他们统统揍一顿!静痴,你来给我加油,看我怎么替你出气!”
静学一边说着,一边仿佛已经想到了自己在比武的时候一掌一个打的那些人屁滚尿流,不由自主的手舞足蹈起来。
谢清只觉得心里一暖,也不再阻止,而是微笑道:“好,我相信师兄你肯定能把他们打的跪地求饶。到时候,我去给你加油。”
静学哈哈的笑着,却忽然瘪下了脸:“只是....我到了真武境界,就没法天天给你带饭来了。除了要修炼,练习法术,还时不时还要跟着一些师兄或师叔去外面做任务,一走就是几个月。”
谢清还是淡淡的笑着,柔声道:“这多好呀,你不早就想去外面看看了吗?更何况,你是师傅的大弟子,也不用进到别的主持座下修行。你平日里修炼的时候,我不也在身边吗?”
“也是!”静学终究是个孩子,顿时便又开心了起来,唠唠叨叨的说道:“不过呀,等我实力再高一些,在真武弟子的比试中拿个名此,到了护法级别就可以随意出山啦。到时候,我可以带着你一起走,你不是想去圣山吗?到时候我让师傅把他的狮驼借给我,我们只需要不到一年就能到了!要是我实力再强一些,能用法术,那时间就更短了!”
谢清的表情微微有些变化,但不明显,他爽朗的拍了拍静学的肩膀,同样笑道:“那是,你可得继续努力了。要不然,别说去圣山,就是护法你都没门。”
“放心吧,我可是师傅的大弟子,我怎么会比不过别人。”静学一脸自信,拍了拍胸脯:“你看着吧,最多三年之内,我就会成为护法,十六岁的护法,哈哈哈!”
静学一脸骄傲自信,而谢清不由有些怅然。
今年,谢清在这个世界已经十岁了。
在地球,十岁的小孩还在读小学吧?十六岁,也不过是初中的孩子。
抬头,骄阳刺眼,谢清又不自觉得将头低了下来:“嗯,比起静圆师兄也差不了多少了。”
“你提他干嘛呀。”静学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静圆是演武堂主持的大弟子,今年不过十五,便夺得真武境界弟子比试的第一名,荣升护法,堪称降魔寺青年第一人。和他一比,静学的天才就有些黯然失色了。
谢清笑了起来,静学撇了撇嘴,哼道:“总之,明天你一定要来,我现在就回去做准备。你可不准再偷跑走了!”
“好,我一定去。”谢清信誓旦旦的回话。
静学又说了几句,便兴高采烈的走了。
谢清站在原地,沉默许久,没能动身。
高有十层的藏经阁里,老和尚手里捻着的佛珠停下了转动,他抬头望向窗外那无边无际的云海,久久不能静心。
忽的,老和尚直起身来,原来是手中佛珠的其中一颗,竟然诡异的裂出了一道裂痕。
老和尚盯着裂痕一言不发,良久,才常常叹了口气:“时间...不够了啊。”
他伸手扶了一把自己的白色长须,眼里闪过一丝哀伤和释然,莫名的神采在他的眼中流转着,最后化作了坚定:“静学已经无须我担忧了。我也是时候,为静痴做些什么了。”
“只是可惜,看不到静痴未来的模样了。只希望,他的路,能少些坎坷。”老和尚望着窗外,眼里却好像出现了谢清倔强的模样。他微微一笑,笑容里满是溺爱:“这是为师唯一能做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