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降魔寺的外门范围里便是一片喧闹和喜庆的氛围。今天,便是一年一度的外门大比了。
外门一词,虽然不知道是哪个前辈开创的,可这话里蕴含的道理却是实在的。外门,便是指降魔寺里沙弥所居住的地方。
降魔寺坐落于天下奇山之一的降魔山上,山即是佛寺,佛寺即是山。若是普通人,想要入的山来,是绝无可能的。此山就像是西游记里的方寸山一般,非有缘人不得见,普通人,甚至是一些修士,纵然看到了这座大山,却也永远走不到这山的边上来,只能永无止境的在山的周围打转。这便是降魔山的奇之一字。这其中的道理谢清懂一些,却并非是修士的手段,而是这神奇世界里的奇特现象。
如同在地球的海市蜃楼一般,这个世界因为有了各种神秘元素蕴含其中,也多出了许许多多的奇怪异象。降魔山这种奇特之处便是其中之一,是大自然神奇的一笔。
但这不代表,进了降魔寺的人,便都是一视同仁的。
降魔山内有佛院无数,大大小小的佛院坐落在山上的各个角落。在山的低处,便就是外围的佛院,供给给沙弥和和尚们居住。而实力强大的修士们,绝大多数居住于山的高处,而这高低的差别,便造就了内外的区分。
不知是哪个沙弥将沙弥居住的范围戏称为佛院外门,以表达对自己在佛院里地位的自嘲,结果这说法却广为流传。将凡武境界的沙弥,与真武境界以及之上的和尚彻底区分开来的说法。
更让人膛目结舌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竟然当真有了一道无形的门将外门区分了出来。谢清从自家的宅子里出来,抬头向后,是蜿蜒的山道和看不见顶端景象的巨大山体,低头向前,是一片片的宅子在自己的脚下,越往下的山体越宽大,住宅也就越多。
此时,宅子里的和尚们早已不在屋子里。三五结群的,嬉笑打闹着往同一个方向走去。
今天,是外门大比。其实也就是一群凡武境界的和尚互相比武,起初的目的是为了检验所学,后来却演变成了一个舞台:其中表现得越出色,就越有可能被各个大佛堂的主持,护法看上。名次靠前的,还有各种灵丹妙药,甚至是佛学秘籍奖励。
最实在的,无疑是对前五十名的弟子免除劳作这一点了。
别的沙弥还在辛苦的扫台阶,擦地板,而只要你能在大比中取得前五十名,就可以除了上早课的练拳以外,自由安排自己的时间。对于出不得山的沙弥来说,这便是大大的幸福了。
这一天里,就像是沙弥弟子们的大年三十一般。再严厉的师傅,也不会制止沙弥们嬉笑打闹,更不会有什么辛苦的劳作。相反,这一天所有人都能吃到比往日更美味的美食,有门道的,甚至能搞到一些酒水。在这一天,沙弥们没有任何烦恼,只有尽情的玩,高歌,发泄自己一年来积累的压力。甚至有时佛院会在这一天允许商人介入,贩卖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各种珍贵美食饮品等等。
这种狂欢,直到午夜十二点之后才会停止。往日里,佛院一向要求在晚上十点之前便要回到自己的屋子里。
这,便是佛门外比对于降魔寺重要的意义所在。山中无岁月,修炼的时间如离弦之箭,也许是那些修士也需要这样的一天来提醒自己,修行之中又过了一年。
当然,实力强大的沙弥是不会放开了去玩的,他们摩拳擦掌的准备中午开始的大比,准备一展身手夺一个名词。若是让谢清来评价这比武嘛...这玩意对于普通沙弥来说,当个春节联欢会看还是不错的。
谢清想了想,又转身回到了屋子里。他不怎么与人交际,除了要保持自己的光头以外,到从未注意过自己的仪表。今天有静学大出风头,少不了他要被牵连着引人注目。若是出了什么笑话给静学丢面子那就不好了。静学虽然是他的师兄,他却一直当他是自己的弟弟一般,故而也不想让自己再拖累这小家伙。
谢清看了看自己的灰色僧袍是否干净,又重新用清水洗一把脸,顺带连自己的光头都洗个干净,叹了口气,望着窗边的镜子发呆。
镜子里,少年眉毛不粗不细,尾端微微向上,眼睛大而清冷,虽然还未长成,鼻梁却已有些立体的痕迹,抿着的嘴唇薄的透明,脸似刀削般棱角分明,肤色苍白。这种瘦和白,带着一丝病态。不过他的眉毛和眼睛搭配起来十分有气质,不笑的时候,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冷劲。用一个不大时髦的‘酷’字大约能形容出一二分感觉来。搭配和尚自带的发型:光头,他看起来比起静学倒是成熟了一点。
也只有那么一点,一个十岁的小孩,能看出五官的模样便是不容易了。
但谢清只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富人家里娇生惯养长成的,体弱多病的俊少年。他晃了晃头,哑然失笑,哪有自己夸自己俊的。
出了门,谢清才发现静学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他的门口,焦急的等待着他,看他出来,才展现出一脸灿烂的笑容:“我就怕你今天又不来了,专门来找你,快,跟我走,我让德生帮你占了个座位,能看的清楚些。”
“其实我在哪看都一样的。”谢清对此并没有什么太多的兴趣,但是看静学这兴奋的模样,却又只得苦笑一声应了下来。
一年一度的大比就是降魔寺人的大年,过年嘛,总是要开心一些。
“嘿嘿,今年我问师傅要了一点钱,买了不少好吃的美食,你可以一边看一边吃。对了,还有那个我跟你说过的青水,我也让德生帮你买了一份。”静学笑眯眯的和谢清并肩走着,向谢清说着这大比时的好玩之处。
“你是不知道,那些商人一进山来就被那些师弟给围住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抢东西而不是买东西呢!那个热闹别提了,就是你出来的太晚了,那些商人已经把东西全都卖完走人了。真是的,管这些的师叔师祖们就不能多放一些商人上来,每次都只能买那么一点!”静学唠唠叨叨的,根本停不下来。
谢清没有丝毫反感,听着他说,时不时点头微笑着附和一句。别看静学在他面前一副话唠的模样,在外人面前,他可是保持着一副师兄的气派----那就是保持着微笑,少说话,时不时说两句从谢清这学来的‘高深’的诗句,词语给话题做个总结。
说实在的静学在外人面前,就是谢清在静学面前的样子,九成是静学觉得那样很有气度很成熟,便照着做。
谢清乐见其成,有个崇拜自己的...呃师兄,其实还是挺不错的。
静学和谢清,都是静字辈的僧人。在佛寺里,每一年都会来一些有潜力的人成为沙弥,而每年的法号都有所不同。像是和静学一起入门的那一批,便是德字辈的僧人。
之所以谢清和静学法号与他们不同,这便是亲传弟子的特殊之处了,现如今,所有主持的亲传弟子都是静字辈的,只有下一批次的主持的亲传弟子才会换法号,但这恐怕要很久很久了。降魔寺里,如果没有意外,百年才换一次主持呢。而且这一次可能只会换一个人,所以这静字辈,天生就高那德字辈好多个辈分。在这沙弥的圈子里,任谁见了谢清和静学,都要恭恭敬敬的叫师兄。
若非谢清不能修炼,恐怕那些传流言蜚语的和尚恐怕早就被人逐出去了。这便是寺院里辈分的差距。即便如此,那些人再不待见谢清,见了谢清也得弯着腰做人,谢清让他们往东他们便不能往西。
也就是静学单纯不爱玩手段,换做谢清是静学,静学是谢清,众人这么辱静学,他光靠玩辈分就能玩的那些沙弥们跪地求放过。
“看,那就是大比的比武台了。”谢清闻言,从自己的思绪里抬起头来,望向远处。
身边早已是一片摩肩擦踵的景象,数不清的沙弥拥挤在身边,用或好奇,或厌恶,或恭敬的眼神看着谢清和静学,却没人敢过来搭话。
远处,是一个百平米的正方形比武台,比武台离地两米高,是由不知名的白色石头搭建而成的,看起来整洁无比,比武台上没有一丝棱角。此时时间刚过正午,距离比武还要有小半个时辰。
“静学师兄,静痴师兄!”不远处响起一声呼喊,静学停下了介绍的话语,咳嗽了一下,用眼神瞥了一眼谢清。
谢清微微一笑,点头回应。静学则露出了和谢清相似的笑容,轻轻点头,声音平淡:“这位是德生师弟。”
谢清看他邯郸学步的模样有些好笑,却也不会拆自己师弟的台子,穿过人群,走到了最靠近比武台的位置,那里已经摆好了半米高的小木桌还有小凳子,一个长相平凡带着一丝憨厚的小沙弥恭敬的站起身来请谢清入座。
谢清点了点头,柔和道:“师弟不用客气。”
“师兄,您请坐。”德生憨憨的笑着,露出了一排还算整齐的洁白牙齿。
“诶呀,静痴师兄今天怎么来了?”忽的,一声刺耳的,带着一丝嘲讽意味的话语自身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