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协这么一打赏,这明眼人谁看不出来,陛下是起了心思想要回洛阳了。
于是建安三年的正月一开朝,朝堂上又为了迁都一事闹得沸沸扬扬,曹操为此还砸了一块砚台。
曹晓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将砸坏的砚台碎片一块一块收拾起来,然后退了出去,又吩咐了侍女暂时别传午膳,又取了香盒子,往香炉里加了一点安神香的粉末。
曹晓也知道曹操为什么要生这么大的气。当初迁都是为了奉天子以令不臣,也能够更好保存汉室、维持汉室的威严。可惜他的忠心却是一次次被刘协所利用和践踏,先是纵容和培植孔融等人,甚至暗示并半公开地培养自身嫡系的党羽,在朝堂上削弱曹操的话语权;然后是安插自己的人手到曹操的军中,打压曹操一派的寒门将领;趁着曹操外出行军,想要将曹家株连。现在好了,还想要重新迁出许都,回到洛阳?
他刘协当他曹操是什么人?他曹操是想要当一个忠臣,可刘协的所作所为,分明就是在过河拆桥,他也只是一个人,面对这样的境况如何能不寒心、不生气、不愤怒!
只是气发完了,曹操只感觉到更深的悲凉感,他有些颓然,坐在席上,扶额叹息。
珊珊轻轻按上他的太阳穴,这段时间曹操烦心得很,时常头疼,华佗的意思是,曹操的头风病有加重的迹象,不过好在情况不是很严重,加重的迹象也很缓慢。可是不管怎么说,头疼一旦发作都是令人难以忍受的病痛,每一次头疼,曹操的脾气都会暴躁几分,曹晓也只能是越发小心伺候。有时候珊珊替他按着头部按摩,曹操才能缓和下来。
配合着薄荷油的功效,好一会儿曹操才冷静下来。
“父亲近来总是睡得不好吧,听曹晓说,父亲总是夜不安寝。”
曹操也有些无奈,“这朝堂上的事情,一波一波地不消停。”
“朝堂上的争执,女儿也听说了一些,可是女儿却不以为然。父亲觉得陛下真的是想要回到洛阳吗?”
珊珊近来常常被皇后邀入后宫小住,名义上是喜欢珊珊,实则一面是在给珊珊拉仇恨,一面则是通过和秦夫人等人的往来,想要试探曹府的虚实。毕竟很多时候,这亲眷们的往来可是要比前朝的云起风涌要有用得多。
好在秦夫人对前院的事情不大懂,也没有那个心思,所以也探不出什么来,而尹夫人更是因为身份不高,在曹府也是夹着尾巴做人的,对这些事情更是不愿多说。反倒是珊珊心里通透,看起来似懂非懂,更难搞定,住在宫里的时间里,珊珊常常会见到刘协,反倒似乎更了解这个人的性子。
珊珊印象最深刻的便是她第二次入宫的时候,她在伏皇后的宫中陪着刘协一起吃饭,有一道炙肉,是边关士兵常用于充饥的菜色,后来传入了宫廷,成了宫廷的特色菜色。刘协大约是许久没有吃这道菜了,一时间也就是吃了个尽兴,可是伏皇后却担心炙肉不好消化,吃多了容易积累肝火,忍不住劝了两句,刘协当下什么话都没说,可是接连几日都点了这道菜。伏皇后就没敢再说,不过两三日,刘协也觉得吃得没意思,过了两日就吩咐人撤下去了。
珊珊觉得,其实刘协虽然年纪不算小,可是却像个还未长大的孩子一样,到处跟人置气。
曹操听了珊珊的疑问,“你的意思是?”
“陛下并非真的想要离开许都,洛阳什么都不剩了,何况还要面对袁绍的威胁,没有了父亲,陛下拿什么回洛阳?陛下这两年一心想要插手军营,可是结果如何,大家有目共睹。除了父亲,有几个人是真心想要扶持汉室的?这一?点父亲清楚,群臣也都清楚,难道陛下会真的盲目到如此地步吗?”
珊珊显然不这样认为。
“所以?”
“所以陛下其实是想要试探父亲的底线,若是陛下真的想要搬回洛阳的话,也就不会只是放任群臣在朝堂上争论了。若是父亲等人真的松口,只怕这事儿才会真能消停。父亲若是一直咬死这件事,反而受人以把柄。”
曹操颦眉,“所以,你的意思是?”
“父亲暂时收手,说句不好听的,父亲已经摆明了态度不想要迁都,如果陛下想要回到洛阳,除了父亲,谁能为他筹备?谁有这个能耐?谁敢真的替陛下筹谋?”
如今的局势也很明白,刘协重用的那些人里,有几个能够像曹操这样忠心又有胆魄的,论谈玄学、讲名望和争权夺利倒是一把好手,可是这要他们办实事,一个都拿不出手。
叫孔融那种人去找个将领负责迁都的沿途安全和宫中用具的运输?别逗了!
如今不过就是看着陛下想要对付曹操,其中有自己能捞好处、赚利益的地方,所以才连忙跟着站队。这些人,说白了就是为利而聚,如今是有一个共同抢占大部分利益的曹操,所以才能够暂时联合起来。可是一旦曹操退出了这一场争夺,他们之间的矛盾就会立刻凸显出来。珊珊光想象就觉得有趣,光是那些人自己的窝里横、互相扯皮,就够他们和刘协折腾一阵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