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贵人坐在席间,什么话也没说,专注地看着眼前的歌舞。
短短一年未见,董贵人的变化不大,只是眉眼间也总有化不去的哀愁,鬓角也有说不清的辛苦。她是一个清雅的女子,在宫廷这种地方求生,本就不是她的去处。如今还好,刘协对她很是看重,也多有几分宠爱,只是不知道若是以后会如何。
钟熙瞧见珊珊的眼神都落在了董贵人的身上,自然心里也有几分不快,钟熙卯足了劲儿就是要冠压群芳,对于董贵人来说,她是卯足了劲儿地要把她压下去,对于珊珊,她是羡慕嫉妒恨的情绪,羡慕她的好运,嫉妒她得了陛下的青睐,恨她让自己错过了一次入宫的机会。
可是珊珊的眼神无视了她,这让钟熙觉得自己无意之中好像又输给了董贵人一般,不由得生出了恼羞成怒的感受来,“曹妹妹今日怎么总是看着董贵人?是不是这歌舞妹妹还看不大懂啊!”
礼乐诗歌,是每个世家女子都要学会的基本礼仪,能够欣赏《诗经》的歌舞更是能够体现出一个世家女子的基本素养。
珊珊语气平淡,“哦,难道钟姑娘也没看懂,需要跟我请教吗?”
谁要跟你称呼姐妹啊!。
钟熙没想到珊珊年纪还小,竟然一点儿也没接招,反而将了她一军,不由得愣了一下,面上有了两分尴尬,可是却瞧见刘协的眼光也被吸引到了这边,又多了一些欣喜。于是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笑容,“妹妹误会了,姐姐是以为妹妹一直都对着董贵人瞧个不停,还以为妹妹是看不懂这歌舞,所以才多嘴问了一句,也是出于好心,妹妹可不要误会了。”
珊珊笑了笑,实在不想要计较,“自然。”
“不过妹妹既然看不懂,也可以多请教请教,好好欣赏,别浪费了皇后娘娘的一番苦心,否则可就是不敬了。”
拉着皇后做大旗?这就想吓到自己了?
珊珊本来也不想要和钟熙有什么争执,可是钟熙却再三挑衅,实在令人不快。
“钟姑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我倒是有意见事情不明,若是姑娘从未分心来看我,心中对皇后娘娘恭敬好好欣赏歌舞,又怎么会知道我看不懂歌舞呢?”
钟熙是坐在珊珊下首的方位,若是她专心观看歌舞,又怎么看得到珊珊。而且钟熙没事儿为什么要看珊珊?分明是盯着坐在珊珊身边的皇帝陛下了!
“妹妹误会了……”
钟熙都还未说完,坐在皇后身边的韦贵人就直接打断了她的话,“从前只听说钟姑娘于书法一道上颇为精通,却不想什么时候也懂这些歌舞礼仪之道了?”
韦贵人特地咬重了“礼仪”二字,先前钟熙被钟贵人顶替了下去,可不就是因为一句“礼仪未周全”?韦贵人一向看不惯钟熙,第一次采选的时候,那趾高气昂的样子,韦贵人可也没少受她的气,如今又恬不知耻地跑到许都来,明眼人谁都瞧得出来,她是冲着陛下去的。
韦贵人出身将门,性子也是直来直去,最瞧不起钟熙这样的姑娘了,所以看到钟熙挤兑珊珊,也就没客气地回了过去。
钟熙慌了一下,可看到陛下的时候,便立刻挤出了眼泪,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还拿出了袖子里的一方帕子,“姐姐真的是误会妹妹了,我,我……”钟熙没有再说下去了。
韦贵人冷哼了一声,想说什么,却被董贵人给拦住了,对她摇摇头。韦贵人没有再说,只是不想再看,索性撇过了头去,“这委屈的样子,是想哭给谁看啊!”
谁都知道,钟熙是想哭给陛下看的,所以皇后更是脸色不佳。
珊珊也不再理会,专心看着眼前的歌舞,轻歌曼舞,本就很容易让人心情愉悦。只是身后的皇子吃完了碟子里的梅花糕,抬起头来一脸的迷惑,“父皇,为什么那个姐姐在哭啊?”
钟熙心中暗喜,果然这糕点收买小孩子还是很容易的。可是下一句话就差点让钟熙找个地洞钻起来。
“父皇,为什么姐姐要在脸上画两条黑线啊?”
古代的妆容是很容易花妆的,钟熙不过是流了两滴眼泪,那本来画在眼睛上的铜黛就晕开来了,那个样子可不就是像在脸上画了两条黑线吗?
珊珊差点没笑出声来,可是韦贵人已经忍不住笑了。
钟熙连忙掏出腰间的小铜镜来对着自己的脸轻轻擦拭,生怕坏了妆容。
钟熙暗自懊恼,这妆容可是她花了大价钱请人画的,她平日里是没有画这些的习惯,自然就忘记了铜黛是不可以沾水的。她越是小心擦拭,这妆容就花得越快。果然啊,这人要是不作死就真的不会死。
众人都等着看好戏,钟熙也是紧张得手忙脚乱,脸火辣辣的通红。正当她以为自己没有希望的时候,忽然有人递了一块帕子给她,“擦擦吧!”
钟熙抬头,是刘协。
“一个姑娘家大庭广众之下哭,不大合适。”刘协侧头对钟贵人道,“扶你姐姐先回去休息吧!”
钟熙娇羞道,“是,谢陛下!”
刘协“嗯”了一声,背着手走到了歌姬的面前,“你是洛阳人?”
歌姬点点头,听见刘协提到洛阳,神色颇有些凄苦,“是,妾身原是洛阳人,只因为战乱逃难,不得已离乡。承蒙陛下怜悯,能够侍奉宫中。”
刘协喃喃道,“洛阳。是啊,洛阳。”良久,刘协指着歌姬道,“你,唱得极好,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