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征张绣的日子,曹操就定在了正月十六,过完了元宵就出发。郭嘉和华佗都跟着一起去了,留下了珊珊一个人。丁夫人索性就安排珊珊回正院来住。
好在郭嘉还留了一堆的书作为功课,华佗也留了两本医书给珊珊,这留守儿童的日子还不算难过。
分别前,曹丕还特地嘱咐了曹彰要多陪珊珊练箭,以威逼加利诱才算成功。
珊珊也给曹丕准备了几个小药囊,“你既然送了我一块玉佩,我也没什么可回赠给你的,你要上战场了,别人就罢了,你年纪不大,就怕有个伤热发寒的不好,这些药材都给你准备了一些。这个最小的是一些药茶,最好一直带在身边,防止你水土不服,要是不舒服还可以泡起来喝。其他的都交给你的亲卫了,用法都写好了,若是军中一时间找不到医官,就拿来应急。”
曹丕坐在马上,比珊珊起码高了两个头,他一把拿过药囊来塞到怀里,“当心吧!我都记得了!”
华佗随身跟着郭嘉,珊珊一点儿也不担心,反倒是郭嘉叮嘱了珊珊一句,“近来听老师说,星象有些变动,你若无事多去讨教讨教。你二师叔那里也多照看些。”
珊珊都一一应下。
丁夫人嘱咐完曹昂之后,也目送他进了军中,珊珊朝着他的方向看去,总有一种说不出的酸楚。本来彼此之间的关系就好比是一条线,然而当隔阂出现,竟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做了陌生人。
丁夫人和珊珊携手目送军队离开。丁夫人感慨道,“许多年前,我是这样目送你父亲走的,原来总还会担心你父亲在战场上会不会有意外,渐渐的,后来就习惯了,不再担心了。如今竟还要送你哥哥走,那些牵挂又来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就会习惯了。”丁夫人拍拍珊珊的肩膀,“往后,你也会习惯。只是将来若要替你择个夫婿,千万不能择个如你父亲这般戎马半生的。”
珊珊笑了,“母亲未免想得太早了些。”
“你不晓得。孩子就是这样,一眨眼的功夫就长大了。”
珊珊抿嘴一笑,不再多言。
曹操不在了,珊珊除了要陪着丁夫人解闷以外,还要帮着丁夫人料理家务,丁夫人美其名曰,学习管家。从前都以为世家的闺女每天都过得很轻松,除了女红之外,基本无事可做。实则不然,世家的女孩子便是不读书,也要学着管家的。管家这样东西看起来没什么具体可学的,实际上里头的门道极多。单说在后院之中要安排好收入支出的问题,看账本就是门大学问。
古代的账本可和现代的差太多,若不是因为珊珊当年帮师父管过钱袋,还真是觉得自己就是个大文盲呢!
“这一批是陛下今年赏下来的年例,有两件大氅,十匹缎子,酒樽十对,黄金百两。”丁夫人对着账目算了一遍,“黄金百两将军是一分也未留下,全数充了军饷,酒樽十对也只能是收入库房,倒是两件大氅和十匹缎子,如今却不好分配。”
这向来是不患寡而患不均,赏赐的数量不多,但后院里人又不少,着实难办。
丁夫人抬头去询问珊珊的意见,“你觉得该如何分赏才好呢?”
珊珊也有些苦恼,若非是帮着丁夫人学习管家,其实珊珊连曹操后院到底有多少人都还不清楚,不说别的吧,如今曹操出生的儿子都有十八个,除去早夭的,还有十三个,正室有丁夫人一个,侧室就有卞夫人、尹夫人、杜夫人和环夫人四位,姬妾也有孙姬、周姬、赵姬、李姬、王姬、刘姬以及还有不少珊珊根本就不认识的姬妾。
珊珊有些汗颜,本来府里人都尊称曹丕一声二公子,还以为他本来就是排行老二,却不想其实上头还有好几个哥哥,只是都被留在了曹氏宗族之中,基本也从来没打过照面。加上汉代的排行从来都不是根据年龄大小排,而是按照嫡庶和生母养母的地位而定,所以珊珊也不甚清楚。
之所以曹丕会被称为二公子,也是因为他出生之时,带有异象,曹操高兴之余,戏称其为第二子,所以众人都唤其为二公子。
也就是说,若不是因为珊珊乱叫,在曹丕同母的兄弟姊妹中,应该是被称呼为大哥的,不同母的兄弟姊妹之间,只能以名加公子以示区别,尤其是对于庶子们来说,对于嫡出的兄弟们,都只能称呼一句公子,而不能称呼兄弟的。不过曹昂因为占了嫡长子之名,所以兄弟姊妹们也都无不唤一句大哥以示尊敬。
所以,其实在曹府之内,排行极其混乱,也就是丁夫人料理多年的家务,还能分得清谁长谁幼了。
珊珊看着这些名单,深深叹了一口气,“既然不能均分,索性就别按着往常的规矩来分了。两件大氅,我倒是觉得可以留一件给父亲,剩下一件赐给刘豫州,刘使君。”
丁夫人想了想,也点点头道,“你父亲甚是看重这位刘使君,平日里的礼节也多厚待几分,他不日就要离京前往豫州,你父亲不在,也该和荀大人商议,该送什么礼前去才是。”
“这事儿既然是父亲与刘使君的私交,怕是询问府内的周主簿更合适些吧!何况近日来荀大人总是不在府上,连周主簿都常说找不到人。”珊珊不同意丁夫人前去询问荀彧,荀彧虽然是曹操的家臣出身,但珊珊心里明白,荀彧如今是朝中的重臣,父亲想要洗清身上的嫌疑,就不得不减少和朝中大臣之间的来往,一心在外为汉室打拼江山。和刘备的私交若是传出去了,必然还是会引起不少人的猜疑。
丁夫人也不觉得此间有什么分别,就一口应了下来。
“至于缎子,不如就按着府中公子姑娘的人口来,每人半匹,分给各自的生母房中,如此就应该是够分了。”珊珊算了算人头,又道,“大哥在外,我又是养女,母亲就不必留了,对外还可以美其名曰,削减开销。再从库房里看看,若还有略次一些的布匹,就分赐给没有生养的姬妾。这样算算应该就可以了。”
丁夫人眼神中甚是赞赏,“不错,就按你说的去办好了。周主簿那里我就不去了,你替我去一趟吧!”
如今曹操不在,丁夫人想要做什么,都需要避嫌才好,这样,珊珊这个跑腿的就能起到作用了。
“好。另外,午后我需得去老师府里一趟,晚膳就不在府里用了。白芷跟着我去,迟一些会让府里的小厮送我们回来的。”
今天也是约好了到左大师那里去的,听说前日,左大师已经测出了星象的异常,今日正好要去问个清楚。
丁夫人面对这个养女的固执,也是很无奈,摆摆手道,“行了,去吧!”
周主簿很快整理出了礼单,前去送礼,珊珊也代表曹府的意思,一起跟着去了。
官邸的地方不大,珊珊进去的时候,正好看到关羽和张飞二人在院子里比试刀枪。那枪头差点就从珊珊脑袋上砍下去了,珊珊赶紧往门后一躲,张飞赶紧控制力道,把枪头一偏,丢到了地上。
张飞手指之间的虎口立刻就渗出了血来,珊珊眼尖,立刻就看见了,上前几步查看了一下伤口,张飞立刻将手抽了回来,“不过是些寻常的伤罢了。”
珊珊很认真地反驳道,“才不是什么寻常的伤呢!这是冻疮,若是不好好治的话,每年都会复发,还是瘙痒难忍,如果常常大动作引起伤口扯动流血的话,还会伤到筋骨的。”
珊珊从随身的药囊中取出一小瓶药膏来,“张将军,这个是治冻疮的药膏,千万要小看这些小伤,往后伤的深了,你连兵器都不能拿了。”
张飞一愣,刚好这时刘备听见了动静,从房间里头走了出来,“益徳,曹姑娘的好意,你就手下吧!医者的话是该多听着点,只是你收下了,往后也念着曹姑娘的一份情。”
“是。”张飞本不想收下,但刘备发了话,他就收下了。
刘备施施然上前来,“周主簿和曹姑娘前来,真是有失远迎了,还请里头稍作坐,容某府中奉上一杯热茶来,叫两位暖暖身。”
周主簿看向珊珊,珊珊来送完礼还有事儿,自然不能多留,但周主簿已经应下了,“也好,将军已经外出征伐宛城,实在无法亲自来送使君离京。不过将军心中是挂念使君的,吩咐了属下来,也带了一些军中可用的物资,如今百业待兴,还请使君不要嫌弃将军的一点薄礼。”
珊珊跟在周主簿的身后进门,却看见一个穿戴整齐的妇人低着头站在暗处,刘备柔声道,“这是妾侍糜氏。”
然后轻声吩咐道,“夫人,奉茶吧!”
“是。”
妇人低头就走了出去,可珊珊分明看见了糜氏的眼中有闪光的泪花,那应声之中还有一丝隐忍和恐惧。
珊珊有些疑惑,可是也不好打探人家的家事。
珊珊坐在和刘备的相对的客位上,周主簿坐在珊珊的下手,这时已经和刘备聊起来了,“豫州之地也不算太平,虽然名义上由天子统辖,但如今也是各自为战,此去,使君要多加留意啊。不知道使君可有属意驻扎在何处?”
“小沛。”刘备早已想好了,“小沛统辖豫州,又与徐州毗邻,想必也能为将军牵制一二。”
曹操重用刘备也有这个意图,他想要对付宛城,还需要对峙袁氏,吕布这块肥肉就必须有人给他盯着。刘备也明白,自己如今也是曹操手里的一颗棋子,用来牵制吕布。
珊珊却在心里暗笑,刘备的野心终于萌芽了。
小沛,那可是刘邦发迹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