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靠在马车内浅浅睡去,手上还握着一卷《鬼谷子》。郭嘉身子不佳,曹操便专人配备了一辆足够容纳五个人的马车供郭嘉休息。这连日颠簸下来,连珊珊都有几分吃不消。
珊珊看向窗外,曹昂策马行在马车的一侧,目光柔和,仿佛在他视线的尽头有一块稀世珍宝一般。珊珊也是在马车里呆得无聊了些,便取了一旁的毯子,轻轻给郭嘉盖上,然后便钻出了马车。
“骑马也能发呆!”珊珊用柳条够到曹昂的鼻下,引得他鼻子一痒,差点打了个喷嚏,更是顿时将他从沉思之中拉了出来,险些没控制好手上的力道,身形晃了晃。
他侧首看见那个干坏事的始作俑者,又不得不露出无奈的神情来,“珊珊,别闹!”
虽是责怪,可语气里的宠溺,珊珊却听得很明白。
珊珊高扬起下巴,对上曹昂的视线,“我可没闹啊!你刚刚在发呆呢,我是怕你一会儿摔下马去可怎么办,所以才让你回神的。”珊珊说得振振有词,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曹昂也反驳不得,只好伸出收去,揉了揉珊珊的脑袋,“古灵精怪!”
珊珊提出要求来,“大哥,我想骑马!”
曹昂没有同意,“若是叫父亲看见了,要挨训的!父亲可是嘱咐过你,不可离开郭先生半步,要细心照料他的。”
“老师睡着了啊!而且父亲不是已经带着轻骑先赶往洛阳了吗?”珊珊看着曹昂,退而求其次,“看了两日的书了,眼睛都疼。”为了增加这句话的说服力,珊珊还揉了揉眼睛。
曹昂看着自家的妹妹,真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总叫人拿她没办法,“好吧,你若是想要骑马也行,上来吧!我带着你。”
珊珊伸出手去够,身子一轻就被曹昂带上了马。
曹操急于赶往洛阳,所以就先领着一队轻骑赶往洛阳,而珊珊等人则是落后几日,毕竟大部队人马众多,大部分都没有代步工具,所以整体就慢了许多。
马蹄“噔噔”作响,珊珊看着行军的队伍旗头,问曹昂,“方才哥哥这般出神是在想什么呢?”
曹昂一时没料到珊珊会问这个,愣了一下,回答,“没想什么。”
“说谎!”珊珊轻吐出两个字,脚下轻轻一夹马肚,让马儿快了几步,追上郭嘉所在的马车。
“好吧,我在想阿瑛!”
珊珊仍旧是两个字,“说谎!”
曹昂每次念及曹瑛的时候,从来都是遗憾和痛心,从来都不会是这般温柔而深情的神色。
“该不会洛阳有我未来嫂嫂吧!”珊珊眯起眼睛,回头上下打量着曹昂,那样子活脱脱像一只狡猾的小狐狸,眼神中充满着调笑之意。
曹昂登时涨红了脸,“别胡说了,你才多大。”
“无趣。”珊珊噘嘴,“欲盖弥彰!”珊珊一字一顿,曹昂的脸就更红了,连耳根子都未能例外。
曹昂一脸的郁闷,“你别闹我了。怎么比当年的阿瑛还要厉害呢?”
那是因为女人八卦的心一旦熊熊燃烧,除非挖到底否则是不能熄灭的。
“那你就说说看啊!”珊珊捂嘴偷笑,等着曹昂的缴械投降,“母亲总是替你的婚事担心,现在母亲不在身边,小妹我代替母亲关心一下还不行吗?你都二十了,还不成亲,母亲总说你推三阻四的,肯定心里是有了嫂嫂的人选了。我也不逼你,我只告诉你啊,嫂嫂未来要进门,这做小姑子的可是起到关键作用的。你信不信我将来使绊给你看啊!”
劝说不行,就威胁。这是珊珊对付曹昂惯用的招数。也是从曹瑛那里学来的,曹瑛走了,珊珊想着,也许替代着她的角色,会让曹昂心中得些许安慰。
自从曹瑛出嫁之后,曹昂便一直闷闷不乐,亏得有珊珊在一旁刻意插科打诨,曹昂才渐渐淡了郁闷之气。
正是因为有了曹瑛的案例做提醒,曹昂才更加要努力,已经失去的无法挽回,那就尽力守护好他还未失去的。
这也是郭嘉无意中对他说的,他说,那是他的警戒,曹昂深以为然。
曹昂一脸的无奈,伸手揉了揉珊珊的脑袋,“成日里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要再胡搅蛮缠,就立刻给我回车上去。”
曹昂的威胁珊珊才不怕,珊珊对他吐了个舌头,“无趣!怪不得找不到嫂子呢!换做是哪个女孩子,喜欢你这么不经逗的性子啊,说得好听是温润,说得不好听,简直就闷死了!”
“行行行,你有趣,你有趣!”曹昂简直对珊珊的话哭笑不得,他长这么大,除了曹瑛,还每一个人敢跟他这么说话的。可是他又不得不想,难道,女孩子当真不喜欢他这样的性子吗?
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苦恼了。
珊珊又在马上玩了一会儿,曹昂也跟她说了不少洛阳城里的趣事,珊珊就打起了哈欠。成日里赶路,其实对于珊珊来说是休息不好的。晚上睡完了,白日里还总想着要补觉。
曹昂把珊珊抱回到车上,自己也舍了马,叫随从看着,上了马车外头坐着。
珊珊很快就沉入了梦乡之中。可偏偏仿佛总有什么声音在她耳边念叨,她身在黑暗的环境之中,试图向远方探索,可是不管她怎么远远地寻找,却总是走不出黑暗。那如同梵音一般的呢喃,在她耳边一直回响,仿佛是在呢喃她的名字,可又好像在说些什么。她听不清,可是却能感受到那些声音里传来的痛苦和纠缠,她的心也仿佛被什么东西揪了起来,隐隐作痛。那种心痛,那样的酸楚,那样的挣扎,她觉得自己感同身受!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从那个梦境中模模糊糊地醒过来,耳边念叨的声音一直没有停下,珊珊下意识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竟是郭嘉在梦呓。
珊珊凑过去细细地听着,良久才辨别出郭嘉口中的那两个字,“安薇”。
珊珊正疑惑间,郭嘉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一把抓住了珊珊的手,额上的冷汗密集渗出,连脸色也潮红了几分,加上仿佛是陷入了很痛苦的回忆之中,连声音都沉痛起来,“我后悔了,安薇。你回来好不好?你回来吧!”
手上的力道不断加强,珊珊吃痛,眉头紧蹙,用另外一只手用力掐住郭嘉的人中,“老师,醒醒,你梦魇了!”
梦魇中的郭嘉仍旧面容平静,仿佛并没有任何察觉,反而因为珊珊的试图挣脱就抓得更紧了。珊珊心下估计师生的身份,若是寻常病人,早就一耳光上去了。可是郭嘉是谁啊!是她老师,他虽然向来云淡风轻,可是不论珊珊怎么想,都觉得在他的脸上,她那巴掌可真是下不去手。
要不,含口水,把他喷醒?珊珊想想都违和。
外头的曹昂仿佛听到了动静,一把掀开帘子,“珊珊,怎么了?”
珊珊登时就把帘子给放下来,“老师好像病了,你别看!”
曹昂先是不明所以,旋即就回过神来,又尴尬了起来。为尊者讳是身为晚辈的尊重。只是他方才没留神,不知道郭先生到底是怎么了。
珊珊不知道曹昂是想岔了,只是一个劲儿庆幸自己反应快,在曹昂刚掀开帘子的时候就立刻放下了车帘。若是叫曹昂看到她的手现在被抓在郭嘉的手里,又不知道要叫他心里生出多少奇怪的念头来了。
虽然他不担心曹昂会把事情说出去,可她到底没做什么,实在不想要接受别人的意揣,也不想做解释不清的解释。
郭嘉梦呓许久,最终还是松开了手,珊珊看到他眼角的清泪沿着面颊活络,她心里不知道为何仿佛被人用锤子狠狠砸了一下似的,忍不住觉得疼痛和心酸起来。
那种疼痛和郭嘉无关,也和她的情绪无关,为何会生出这样的感觉来,珊珊自己也不知道。
她轻轻捂着胸口,有一刹那好像被人扼住了喉咙一般,难以呼吸。
直到郭嘉醒来,看到的珊珊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斜靠在车厢的墙壁上,眼神透过车窗看向外头,仿佛是在沉思。
郭嘉也意识到了什么,捡起已经掉落在一旁的《鬼谷子》,缓缓地将自己收拾妥当,喑哑着声音开口唤她,“珊珊。”
珊珊侧过头来对郭嘉淡淡一笑,那笑容里仿佛带着一点探究和迷茫,“老师,我好像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可是究竟忘掉的是什么,我却毫无头绪。”
这是她第一次做这样的梦,可是她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受,她相信,梦有预兆。
郭嘉也不明白她说这话的意思是什么。
她的眼睛仿佛是一潭清泉,干净没有隐藏,但是却又仿佛透视到了什么。郭嘉有些拿不定她想说什么,可她又好像丝毫不在意,一小串如银铃般的笑声钻入他的耳朵,“老师,我好像发现了你的秘密!”
关于安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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