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老先生果然只是一时出现,珊珊后来几次前去澪亭听人论辩,都没再见到过钟老先生。珊珊也问过澪亭里的其他人,可是谁都不知道钟老先生到底何许人也,连那一日钟老先生在签到时所用的名字也是钟伯,显然这不是真名,就跟珊珊所用的曹柏一样。
不过珊珊也不是纠结的人,不过是个过客,也没什么可纠结的。
珊珊再次换了男装,虽然丁夫人并不喜欢珊珊在人前抛头露面,但耐不住珊珊再三保证,加上珊珊还是个孩子,最终也默许了。只是丁夫人从卞夫人那里知道曹丕也时常前去听课,就要求珊珊若是要去澪亭,必须要有曹丕的陪同。
珊珊翻了个白眼,但卞夫人已经一口应下,珊珊也无从反驳。
白芷一边伺候珊珊穿衣,无不担心道:“姑娘,这些时日外头好像不太平。昨日姚嫫嫫还来院子里说,让婢子们平日里都别出门,说是最近山贼很是厉害,县里面已经死了好多人了。”
珊珊也听说了,不过她才不信自己有这么背,“放心吧,我可是跟着二公子出去的,卞夫人可不会拿自己儿子开玩笑,必然是暗中派了不少的人保护呢!”
白芷还是不放心,她是婢女,没资格跟着主子们出门,除非是主子们要求的,“要不姑娘还是带上婢子吧。”
珊珊笑了,“带上你?遇上山贼了,你还能对阵杀敌?”
白芷一跺脚,急道,“姑娘又拿婢子玩笑,婢子是担心姑娘呢!”
“我晓得的,不过啊白芷,你之前也说危险,最后我还不是平平安安地回来了吗?”珊珊捏捏白芷的脸,“安啦!”
白芷噘着嘴,“姑娘就不能等大公子回来了再出门吗?夫人不是说这两日公子就回来了吗?”
连白芷都看出曹丕的不善了,不知道是不是曹丕做人太失败了。
珊珊笑笑不答,随即就出门了。
曹丕已经在马车上等得不耐烦了,“女人就是麻烦!”
珊珊呵呵一笑,“首先我是个姑娘家,不是女人。其次,卞夫人才是女人。”
敢说自己老娘麻烦,真是好孝顺!珊珊给了一记白眼。
曹丕冷哼一声,“还不快走!”
珊珊不怕曹丕,但不代表所有人都不怕曹丕,至少车夫还是挺怕的。珊珊看着曹丕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就觉得累得慌。才多大的孩子啊,整天里板着个脸,心里到底是堆积了多少的苦毒啊!
从曹府到澪亭还有一段距离,珊珊决定见不见为净,闭上眼睛装作闭目养神。然而,珊珊年幼嗜睡,为了出门一大早就起床本就困倦,闭上眼睛没多久就跟周公幽会去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车身一个震荡,险些把珊珊甩出去。珊珊的脑袋一把撞在了曹丕的身上,引得曹丕脸色铁青,“这时候还有心思睡!”
珊珊摸摸脑袋,决定不要跟曹丕一般见识,跟他说话简直是要把自己气死的节奏。
车外的喊杀声渐渐传来,珊珊咽了一下口水,“山贼?”
曹丕瞥了她一眼,“难道是来跟你玩的?”
珊珊暗道倒霉,她微微掀起车帘的一角,却被一个大力扑倒,“呲”的一声,一支羽箭破空而来,钉在了车内。珊珊的脸色刷得就白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她面临生死危险了。
曹丕破口大骂,“你是傻吗?这种时候居然还敢掀帘子,找死吗?”
珊珊不说话,她是待过军营,但的确没上过战场,自然没有随时临敌的意识。她低着头,没敢接话。
曹丕拔出随身的剑,丢给珊珊一把匕首,“别傻待着了,杀人会不会?”
“不会!”
“那就待着别动!”曹丕恶狠狠地瞪了珊珊一眼,掀开帘子冲了出去,“还有,趴着!”
珊珊连忙趴下不动。
然而透过车帘的角,珊珊仍然把不远处的情形尽收眼底。
曹丕带着家丁奋力反抗,因为曹丕的出现,家丁们越发奋力,然而却挡不住山贼见血的残暴手段。试想,一边犹如山狼能与上战场的军队相抗衡的战力,一边是平日里只能保证基本出行安全的假定。换言之,一支队伍相当于特警,一支队伍充其量就是保安,战力最厉害的也就是曾上过一次战场的曹丕,却依旧难敌人多势众。不管怎么看,实力的悬殊,战况都只能是一边倒。
曹丕的形势越来越糟糕,一群人围着曹丕,口中还不时发出戏谑的笑声和秽语,曹丕的脸涨得通红,他自小在曹府的教养极好,便是在军队里也鲜少有人对他不敬,这般调笑的话,他还是第一次听见。
为首的是一个胖子,大冬日里却赤着膀臂,左手手臂上还有一条极丑的刀疤,从手肘处一直延伸至胸前,他立于人群之外,看着曹丕大笑道“行了,衣服穿得这么好,定然就是贵公子了,带走!”
一群人对着曹丕推推搡搡,曹丕紧皱眉头,趁着众人不注意的时候,侧过头来,颇有深意地看了珊珊一眼。就是那一眼,珊珊的心里一沉,他是故意出来将人引开的。
虽然曹丕嘴巴真的很坏,可是遇事却诚然很有担当。珊珊垂下眼神,心里却在计算。
忽然一个灰衣山贼顺着曹丕的眼神看了过来,珊珊下意识闪躲。曹丕更是装作一个踉跄,侧身挡住了灰衣山贼的视线,却被那山山贼一把推开,那眼神里闪烁的都是贪婪的光芒,“大哥,看来今日咱们的收获还不只这个小公子哥儿一个呢!”
曹丕奋力挣扎,厉声恐吓道,“不许你动她!”
奈何这样的威胁显然没有任何作用,灰衣山贼将曹丕一把推倒在地,径直朝着珊珊的方向而来。珊珊紧闭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出。
灰衣山贼猛地一掌拍在车板之上,珊珊的心一搐,却听灰衣山贼大声笑了起来,“这可是匹不错的马,拿回去,三哥肯定高兴!”
为首的汉子也笑,“你要不说,我也忘记了。老三要是知道有一匹马咱们还不带回去,肯定要跟我闹一场!诶,老六,怎么了?”
灰衣山贼没动静,却有一把匕首悄然抵在了灰衣山贼的脖子上,“大哥,别,别过来。”
珊珊翻身上马,傲然群雄,对着试图上前来的山贼冷声道,“他已经让你们别靠近了,你们当真不顾他的性命?”
其中一个遮住半边面容的山贼笑得甚是放肆,“一个小屁孩……”
可还未等他靠近,珊珊袖子微动,便好像被什么东西定在了放下。他瞪大了眼睛看珊珊,却半天什么话也说不出。
众人也好似发觉了事情的不对,为首的山贼看向珊珊的眼神更是不善。
“我无意与你们为敌,放了他,我就不杀他们二人。”
“杀人?你一个女娃子还敢杀人?”为首的山贼显然不信。
下一瞬,他就得掂量两分这话了,灰衣山贼的脖子上已经多了一道血痕。
珊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再下去两分,这血就得喷出来了。而且有意思的是,他可能至死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算是死在我手上还是他自个儿兄弟的手上。你倒是不怕你的兄弟们心寒!”
灰衣山贼吃痛,心惊胆战,直呼大哥!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忽然全身都动不了,连一丝力气都没有。然后事情就发展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见所有的兄弟都把注意力放在了自己的身上,为首稍微暗骂珊珊奸诈,小小年纪居然还会挑拨离间,当真是自己先看她了。
此时,若是自己处理不好,就会失了众兄弟的心,可就得不偿失了。
他看了一眼曹丕,“放!”
珊珊心中一喜。
曹丕失了束缚,正要过来,却被一双手横拦住了去路,“等等,大哥信你,我却不信你。你一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装得挺像的,其实也不过是些小把戏罢了,大哥可别被骗了。”
眼看即将功亏一篑,珊珊刚想开口编些谎话将曹丕哄骗过来,可看到独眼山贼眼中得狡黠,便止住了话头。
两军交锋,谁先亮了底牌,谁就先输了。如今形势显然对自己这边不利,她若是焦急先漏了底气,可就真的输了,此时她已经把自己也给赌上了。
她不可能真的杀了灰衣山贼,这是她的人质,一旦她真的动手了,她也就失了底牌。
她嘴角噙着冷笑,却不动作,这时候不管她做什么,若不能直中要害,都难免失了上风。
那独眼山贼的确不简单,珊珊想,一招拖延便让她进退维谷,陷入僵局,将形势逆转了过来。
如果要攻克山贼,必然要先从此人下手。可是她想不到,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打破现在这种僵局。
她并不担心等待,但她怕等待的时间越长,局势就对她越不利。山贼那捏住了她的要害,可珊珊并没有。
曹丕的眼神也是凝重,他可从来没想到有意思他的性命竟然要拿捏在珊珊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