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君这边三生石的故事算是告一段落,而离队的张莫敌和吴会还在享受一个平常的周末。
安庆太湖。
张家氏族起源齐鲁大地,千年之前举族搬迁至徽省发展,短短几百年在文化底蕴甚深的古地安庆占有一席之地,也迎来最巅峰的昌盛期。
而昌盛之后自然面临着各种挑战和觊觎,一族之力怎敌得过安庆诸子百家的合力排挤。
巅峰之后就是下坡路,自古以来都是如此。
看着熟悉的家乡,张莫敌意外地收到家里的传书,被急匆匆地在这周末的好天气召回家族祖地。
张莫敌乘着小舟在太湖水面迎风伫立,心中有一丝不安,却也没多在意。
因为他是新中国建立以来的第一个皇者,即便是魔,也是最为崇高俯视万物生灵的存在。
张莫敌,字志超。
刚走进家门,便已经有人迎接。
这一次张莫敌被家族召回不论何事,相信大家族人应该都已知晓他归来的消息,七大姑八大姨蜂拥而至也是正常。
“小超回来啦!”张莫敌的姑妈欣喜地说道。
张莫敌淡淡一笑,轻声答应:“恩。”
大家也都知道张莫敌的木讷性格,对长辈虽然是恭敬有礼,但话总还是少的。
张爸爸接过张莫敌手里的行李,语气有些与往常不太一样:“现在见见老祖宗吧。”
“好。”张莫敌也会简单地答应,似乎完全看不出父亲眼里复杂的情绪。
张莫敌安静地走在通往距离祖宅挺远的小屋的石径上,形状不一的鹅卵石此时描述着难言的话,看得他心里有些急躁。
这座毫不起眼甚至有些破败的小木屋谁能想到这是张家最高辈分的长老住所?
淡泊名利,看破红尘大概就是这种境界吧。
张莫敌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轻轻地扣门喊道:“先生。”
“回来了。”从屋内传来的声音干哑毫无生气,却透着一股坚强刀剑难断:“进来吧。”
张莫敌先躬身拜谢,才道:“是。”
等他进入屋内,屋内光线很弱,其中的陈设极其简单,几乎说什么都没有。
唯一的是两尺高紫檀木台,一位行将就木般的老人打坐在上,如果不是那双依旧散发着精光的眼睛,误认为是尸体也不为过。
张莫敌对此没有丝毫惊讶,不是因为见得次数多,而是你知道眼前的人活了几百年。
甚至是几百年都无从考证,亦没有知道他的名字,他自己也不在意只说不用拘泥一个代号。
你指望这样的人会有多年轻的外表。
“在黄山学院收获如何?”老人又开口问道。
老人是张家辈分最长的前辈,称之为“祖宗”“祖先”都说得通。
其他的张家人也都是这么称呼。
而张莫敌,张家数百年以来最杰出的子弟,与老人亦师亦友,所以习惯称一声“先生”。
“回禀先生,志超修为已经突破至玄阶,认识一**心的朋友,经历一场如戏般的纠缠,也上过一场惨烈的大战。”张莫敌言简意赅。
老人点点头,“很好,你的进步比之以往更为迅速,果然外出历练是必不可少。如果有空就带着家里的小家伙们一起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精彩也广阔,他们也是时候看看。”
是个人在场都能感觉老人应该是想欣慰地笑,可那张近乎风干的脸庞很难再做人类的表情,苍老的五官仿佛要风化。
张莫敌心里一痛,凡人终是如此,即便强悍如老人,青年之时一代英杰,带领着张家风骚百年,顶天立地叱咤风雨。
现如今也只能看着世间物是人非万物变迁,却只能重重一声叹息,把所有希望付诸下一代的肩上。
老人缓缓喘口气,“你送回来的东西我都看过,也已经交给家族用作应有的用途。
那些物什都是不可多得的宝物,不但可以稳固摇摇欲坠的张家,更近一步甚至重现张家的辉煌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仅仅张莫敌拿回来的东西还不够。
《山海经》里面的随意宝物尚且有如此力量,何况是整个山海经。
那片蛮荒世界中蕴含着灵山万千座,珍兽无数头,奇石无穷目,花草天地遍。
老先生是将死之人,可也看到曙光。
谁愿意被几世后代遗弃在阴暗潮湿的角落无人问津,只能自己慢慢品尝绝望,一点一点地被侵蚀直到死亡?
如果还可以再活一百年,一年,一个月,谁会甘心放弃这唾手可得的希望。
只需要张莫敌交出《山海经》,他一次一次给的宝物太少了。
至少老人都觉得不够,不够张家重新成为安庆的第一家族。
“超儿,我明白那件东西的意义非凡,但对张家的未来更是重中之重。”老人极力地安抚自己的心绪,“你终究是未来张家的主人,张家能成长如何,都在你的肩上。”
张莫敌低着头,谁也看不见手心里攥紧一道宝光,正是凌薇临死之际交给他的《山海经》。
交出去?为了张家。
当初去黄山学院的目的不就是这宝贝,而且自己也完成了老人的期望。
那日离家之时,老人的目光是期望、不舍和死气。张莫敌和今天一样紧紧握着拳头,心里发誓一定要找到。
是的,自己没用一年的时间就做到了,比老人预言的三年要快两倍。
我是张家的英雄,如果是以前的张莫敌,即便多谦逊,这种时候都会忍不住内心的欣喜。
现在的张莫敌好想自己应该开心的交出《山海经》,可是不行,这是凌薇唯一的东西。
黄山学院从来不存在唐凌薇这样一个学生,专业是假的,宿舍是假的,只有这本书。
这是唐凌薇啊,张莫敌唯一爱过的人。
“先生,请再给我一点时间。”张莫敌这辈子从未忤逆过老人的意愿,这是第一次。
老人点点头,他太过了解张莫敌,只需要静静地等待就好。
张莫敌全身无力失魂落魄地走出小屋,他发誓已经用尽了全部的勇气。
或许他敢再一次面对无法抵挡的尸皇唐凌风,也不愿意看到老人失望的样子。
回到祖宅,张莫敌见到这一道身影,女孩女生有一头海藻般浓密的长发,微微卷曲,眼睛象海水一样,皮肤很白,是象牙色。
“莫敌哥,你回来了!”许浣纱雀跃地跑到张莫敌身边,脸上的美目笑成月牙。
“浣纱?”张莫敌一怔,他们似乎有一年未见了。
这么久了吗?
久到张莫敌觉得自己遇到了一个十几年没有见的老朋友,有很多话倾诉,但隔着看不见的鸿沟。
一旁的张妈妈解释道:“最近你们不都是放假,左右没什么事我就叫浣纱来我们家见见,你们也好久没碰面了,不如你们聊聊。”
张莫敌点点头,是啊,最近快清明节。
有的学校已经开始放假,黄山学院还没有。
许浣纱笑着自然拉过他的手,似乎都没有发现自己太过主动,“莫敌哥,我听阿姨说你已经找到了张家的遗失之物,现在你要准备回来吗?毕竟那黄山学院在全国排名只是中游。”
张妈妈看着许浣纱的亲密,眼中洋溢着喜意,“你们年轻人聊,我就先走了。”
张莫敌欲开口阻止,被张妈妈一个狠狠的眼神瞪得憋回嘴边的话。
那眼神的意思大概是要好好招待许浣纱,否则我一定狠狠收拾你。
张莫敌不由有些好笑,对于许浣纱的问题有着肯定的回答。
时间改变一切,物是人非。
他舍不得离开那个地方了,那里有他最爱的人,有他最信任的兄弟。
张莫敌想到这嘴角微扬,“短期不会。她在那,他们也在那。”
许浣纱闻言一怔,她对张莫敌的了解,很明白这个“她在那”的“她”一定是女朋友。
“莫敌哥,我也在大学交了一个男朋友,是杭州本地人。”许浣纱笑嘻嘻地松开张莫敌地手,开心地蹦蹦跳跳。
与曾经文静到说话都很少变幻表情都很少的小姑娘不一样了。
上了大学大家都会变吗?
张莫敌揉揉许浣纱的小脑袋,宠溺道:“是吗?”
看见许浣纱惊吓的表情,张莫敌突然反应过来,以前自己也绝不会对女生做这么轻佻的动作。
是习惯了,把她当做活泼爱闹的唐凌薇了。
张莫敌干咳一声,化解两人此时的尴尬。
那我就放心了,张莫敌在心里补充。
年少的一份悸动算是彻底的平息,张莫敌也少了一个遗憾。
他不傻,谁都想过得心安理得,而不是背负着亏欠别人的罪恶感。
聊了一会,天色渐晚。
许浣纱说着该回家休息了,张莫敌绅士地邀请在张家吃晚饭。
许浣纱笑着说下次啊。
张莫敌点点头,他从不会勉强。
送走许浣纱,张妈妈围着围裙问道:“浣纱呢?”
“回去了。”张莫敌淡淡地说道。
张妈妈一个白眼,“怎么不留人家吃个饭啊!”
“浣纱说下次,而且她男朋友打电话过来了。”张莫敌耸耸肩。
“走了多久了?”
“刚走···”张莫敌像挤牙膏,问一句答一句。
张妈妈急忙解开围裙,走出门外追许浣纱去。
刚走几米远,张妈妈看着屋外黑暗的夜幕,一个小姑娘蹲在墙脚抽泣,
“浣纱怎么了?是不是小超欺负你了!”张妈妈急忙关心。
“不,不是”许浣纱哽咽着解释道:“莫敌哥对我很好的,和以前一样。”
屋内张爸爸看着急匆匆出去的张妈妈,好奇问儿子:“浣纱怎么突然要回去?”
“刚刚浣纱男朋友打电话过来,应该是害臊不想我们听到他们的亲密话,她就先跑回去了。”张莫敌诚实地解释。
男朋友?张爸爸心中纳闷,暗道真是怪事。
“浣纱怎么了,不哭不哭,”张妈妈心疼地搂着许浣纱,“跟阿姨说说怎么回事,你怎么和小超说你有男朋友了啊。”
“阿姨···呜呜,莫敌哥有女朋友了···”许浣纱的泪水不要钱一样不停地流,“不一样了,真的一切都回不去了,莫敌哥的眼睛里已经没有我的位置,对我温和却没有以前的温暖。”
是有过女朋友,可是那女孩死了。
张妈妈闻言整个身体僵硬住,心中哀叹:究竟当初的选择是对还是错。
“小超,你为什么这么死脑筋。”回到家里的张妈妈终究没有拉回已经哭成泪人的许浣纱。
张莫敌愣着看着母亲,自己这是犯什么错了?
张爸爸张妈妈和姑妈三人把张莫敌围在圆心,这阵势要三堂会审?
姑妈看着还在装傻的张莫敌,埋怨道:“是啊,当初让你去黄山不就是为了这宝贝。我们费尽心思,不惜让你放弃了京都大学,甚至···”
“住嘴!”张爸爸突然大和道。
张莫敌眉头一皱,“甚至什么?”
“别听你姑妈乱说。”张妈妈急忙把姑妈拉到一边。
张莫敌唯一一次眼神带着侵略性看着自己的父亲,“爸!你们瞒着我什么?
我是一个成年人,我应该知道我必须的知道,我有责任承担而不是你们帮我承受。”
张莫敌心中一痛,看着双鬓斑白的父母,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为什么在小屋拒绝老人的请求,让辛苦的父母替自己背负所有失望。
张爸爸低下自己并不高贵的头,叹息道:“小超不一样了,有自己的想法,怎么看都是好事。”
“我们都知道这东西是那个苦命的女孩的东西,你愿意收着我们都不会反对。”
“是啊。”姑妈一脸复杂的说道。
“这东西不是你的,不是我们张家的,是从别人那里夺过来的,我们怎么可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怎可能问心无愧。”张妈妈永远是那么善解人意。
张爸爸连忙点头,“放心吧,老祖宗和家族都不会逼你的。”
“爸妈,姑妈,我想先休息一下,有些累了。”张莫敌把右手背在身后,紧紧地攥住,指甲进入皮肤也丝毫未觉。
“好,好,孩子在学校那么多事情多辛苦···”张妈妈拉走张爸爸和姑妈,留下张莫敌一个人发呆。
张莫敌回忆自己和唐凌薇从认识到相爱,他从未真正了解自己爱的人是什么样的人。
以前他会想自己未来的伴侣应该就像许浣纱这样,可以陪着他安安静静,可以陪着他做每一件事,但是不会觉得乏味不会厌倦。
他也愿意陪着她看过日出日落,走过春夏秋冬,用一生陪伴做相爱的承诺。
这样简单极致又平凡,可这些在唐凌薇身上全部否定。
张莫敌享受唐凌薇给他的每一个惊喜,每一种刺激,甚至每一次莫名其妙的情绪转变。
然而那个悲伤到像是全家死光了的忧郁女孩如精神病分裂人格出现时,张莫敌没有觉得繁琐。
那一刻张莫敌觉得自己是活着的,活着地唯一目的就是保护唐凌薇!
可最后,眼睁睁看着她死在自己的怀里。
更讽刺的是,也是在弥留之际,他才最了解她。
徐福徐天地?曰本的始祖,终有一日,魔皇证道之时,必杀之!
凌薇去了,只留下《山海经》。
整个张家却等着这东西救命,靠着这东西重整家族。
自己的父母一直承受所有的期望和担惊受怕。
知道自己不愿意交出《山海经》之时,他不敢想象他们在家族是怎么样的境地。
自私!
这就是张莫敌?儒子张莫敌?
魔皇张莫敌?
或许自己不该这么偏执。
凌薇会被复活的,不是吗?
张莫敌无视血液落满在《山海经》书上,“对不起,这次我又不能保护你。”
至妙奇宝!
对了,张莫敌突然想起,余小刚陶冲明他们过来找的宝物根本不是蛮荒之宝,并且阴差阳错地误以为自己也是来寻找那个关乎新时代的钥匙。
它的价值远胜蛮荒之宝,如果能够找到它来代替,一样可以让张家传承下去。
自己也可以保住凌薇的遗物。
有救了,自己终于找到两全其美的办法。
一时间张莫敌欣喜若狂,他想奔走宣布这样的好消息。
可是不论是许浣纱,还是张爸爸张妈妈,都已经无法理解自己的话。
至妙奇宝的秘密也只有他们六个人知道。
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迫不及待地回到学校,回到他的皇室。
他无比怀念赵君的逗比,余小刚陶冲明吴会三个人斗气,还有陈星龙陪着他不说话。
他们一定会帮我的,张莫敌陷入魔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