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恶的年终,各路商户追讨债款的方式可以用“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来形容,经验丰富的我再一次和女孩的父亲——我的老科长进行了全方位配合:他安排人对采用正常路数的讨债商户能挡则挡,但碰到那些怀着孩子抱着孩子的、戴着墨镜挎着刀的,哭着喊着要上吊的难缠的家伙们,只好逐一放进我的办公室,由我来和他们磨嘴皮子。总之,欠款能少给一点儿是一点儿;当然,我在不在办公室还得另说。
终于躲到了年底,商户们被打发的差不多了,我与财务部核对完账目才发现密密麻麻的清欠名单里竟然没有刘福禄的名字。大概有两个月没见,他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要知道,往年都是他带头堵我办公室的门,尤其在我们刚认识的那个年底,他还扬言到我家里找点麻烦。
说起来,当时还真有点怕他;这次有段时间没见,竟然还有点想他。
在春节放假前我们科会有一场不用自掏腰包的庆功宴,我专门邀请了老科长,还叫上几个立了功的保卫科兄弟一起来喝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人们松开皮带纷纷放下了筷子。当其他无关紧要的话题聊得差不多后,我忽然好奇心大发,决定了解了解老科长最近有什么家庭问题。还没等开口,他忽然小声跟我问起刘福禄来。
“挺实在的小伙儿,这几年跟厂子承包点小工程也挣了点儿钱。”我捡重要的说。
“哦。”他说。
“怎么样,这个小伙儿您见过面啦?”
“哦,见过那么一次。他……书读得多吗?”
“还行吧,大学专科,一毕业就创业了,开了个小公司,进入社会挺早的,人很机灵。”我说:“怎么样,还满意吗?”
“年轻人的事儿,年轻人的事儿……”他没有再回应我的问题。
酒喝的算不算是恰到好处,要看有没有人被扶着离开,有没有人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有没有人借着尿尿的名义到厕所里抠嗓子眼,有没有人小跑过去把门口帘子撩过头顶让领导先走。
而这次就比较失败,酒一定还是没有喝好。老科长依旧是点到为止,于是保证了清醒的头脑不跟我摊开心扉,这让我不太尽兴。另外,临走时,冒出个新来的毛头小伙子抢着扶老科长下楼梯,还帮他开车门,伸出一条胳膊出来挡着生怕他碰到头,那关车门的力度掌握的不轻不重贴心又舒适,嘴里还不停地嘱托“慢点儿啊……”。
慢点儿?你让老人家啥时候到家?我平日最鄙视这些人了。唉,还是刘福禄好,别看他成天都想多承包厂子的活儿,可每次我们喝完酒后是一把把我丢进后排座上,手机就是这么给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