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紫殿的寝阁内,乌泱泱得围着前来送礼的后宫嫔妃与前朝官宦们的宗妇女眷们。长公主出嫁,她们自然是要亲身前来相送贺礼的。
祯太嫔拉坐在喜床上的刘綪的手,喜盈盈得看着她唇点绛,面敷粉的俊俏模样,道:“转眼綪儿就要出嫁了,想想那会子你才六岁呢,才那么高,又爱吃甜食,总是偷跑着来哀家这里要呢。”
站在一旁听着祯太嫔讲话的几个妃嫔宗妇,也笑了起来,刘綪面上敷着厚厚的粉,脸上也是飞红,道:“小时候就数额娘是最宠儿臣的,额娘小厨房内的甜食又是宫里做得最好吃的,儿臣便是现在想起,也是嘴馋呢。”
祯太嫔爱怜的拂着刘綪的脸,不舍地说:“往后怕是要吃就难了……綪儿嫁到这么远的地方去,若是再想吃那冻酥樱花糕,金乳烙饼的,尽管送信过来说,哀家定会差人给你送去!”
说着刘綪的眼眶也有些见红,像是要哭的模样。
徾夫人在一旁赶紧笑着温声道:“这般只怕皇上听了,宠咱们长公主,便是祯太嫔娘娘的甜品厨子都要送过去陪嫁呢!”
这话一说,惹得刘綪和祯太嫔也不禁莞尔一笑,她们便也不再说这些了。
片晌间,阳颜才到了淮紫殿。她面上只是优雅和气的微笑,浑身却散发着一种傲人散漫,生人勿近的气质,旁边的宗妇见到这般如谪仙样貌美的女子都不禁私下小声议论起来。
阳颜福了福身,淡淡地做了礼,扯出一丝谦人的微笑来,道:“这是给长公主备的一些薄礼。”她扭头示意了身旁的云烟,后者便端着红漆雕莲蓬盆来,上面放着金琢鸳鸯合心玉佩,赤金盘螭璎珞圈,上头还嵌着拇指盖儿大小的海螺珍珠与两块猫眼石,旁边还有一盏芙蓉彩琉璃花樽,折射出无法言喻之美的彩光来。
在座的几个宗妇看着眼睛都瞪大了不少,她们可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东西。
刘綪一瞧,这些东西可都是十分罕见的宝贝啊,自己也是很少见过的。可见平日里皇兄有多宠着殷美人了,这些东西大概也算是她库房中的冰山一角吧!刘綪想道,不知怎么的,心里就有些不舒服。且昨天明明是自己的迎亲宴,风头反倒让她因为那个破簪子给占去了,真是有点不知好歹。
这般在心中掂量着,刘綪还真不想她过来给她送亲。不过看她今天妆容画的这般素净,也不知道是为了衬托自己还是为了想独树一帜,反而更加惹人注目呢?
心里虽是这样想的,刘綪面上还是笑盈盈地说:“谢谢殷美人的美意,这岂是薄礼,殷美人这般说莫不是让别人听着都要唏嘘了。这可是再厚重不过的了。曲芙,还不赶紧给美人上茶!”
刘綪这话一说,听者有心,一时间那几个妃嫔和宗妇看阳颜的眼光都不一样了。
好端端的,大家伙儿都是挑着差不多程度厚重的礼送来,偏偏就她一个人要显摆似得,不知道是为了巴结长公主还是怎的,这番一比,显得貌似是她们更小气一般。
阳颜面上扯出一丝客套的笑意,倒也不觉得什么,她“初来乍到”,又不懂这些东西是否金贵。
徾夫人在一旁温婉道:“殷美人想来也是与长公主十分要好的,这才送了这么厚重的东西来,妹妹也是有心了。”
阳颜假意说道:“自然了,毕竟是长公主出嫁,出手当然不能小气,我还怕长公主不喜欢呢……”
刘綪道:“殷美人这话便不对了,只要心意到了就好,本宫又怎会在意这些呢,即便是美人只送本宫一句恭喜之言,本宫也是喜欢的。”
几人又面和心不和得客套了几句,徾夫人又说:“昨儿在宴会上本宫瞧着那玉尺簪当真是稀罕物,倒是未曾想到,殷妹妹与这玉尺簪还有如此缘分呢!”
刘綪一听徾夫人又提起这事儿,心下有些不舒服,只道:“是呢,本宫也是看了看不出个名堂来,倒是让殷美人一摸就散了异光,可真真稀奇!”
“当真?还有这等奇事?”祯太嫔昨日在佛理寺为刘綪祈福,并未赶得及迎亲宴,便奇道。
“我也是从来没见过那把簪子的,一拿起来还被吓到了,这缘分大概也是命中注定吧。”阳颜面上牵出一个笑涡,说道。
命中注定!亏她这么理直气壮的说出来,刘綪暗想道。人家问起来可不都得谦虚两句的,她倒好,浑身上下哪有点谦虚的样子,分明摆着一副高傲自若的架子才是。
众人又说了几句,话题好像都又被扯到阳颜身上去了,刘綪略有不满地起身,勉强笑着说道:“各位若是送完礼了,还请移步太和殿呢,时辰也不早了。这淮紫殿小,怕是一会再有人来送过于贵重之礼,这寝阁都要塞不下接待不了呢。”
祯太嫔也被徾夫人扶着,悠悠起了身,拍着刘綪的一双柔荑笑道:“这妮子,怕是等不及要见额驸了才是!说了这会子话,哀家也有些乏了,一会便是迎亲之时,綪儿可万万要行事庄重,不可出差错。”
淮紫殿中的宫女太监个个儿都是忙的脚不沾地的,前后置备着各项事宜,清点着送来的贺礼。寝阁中也是不断有人进出着,这么多人围着也确实有些不方便了,更何况再过个小半个时辰刘綪便要出降了,几个妃嫔宗妇都十分识趣的事先福了福身便陆续出殿了。
阳颜见状觉得这正是找借口推脱去送亲的好时机,她看见陆续又有几个宫女进来,撤走茶水,其中一个小宫女低着头走得有些慢,未跟上前头人的脚步。
阳颜想了想,便加快了些脚步走到了她前头。
果然,那小宫女没看着前头,便狠狠撞在了阳颜身上。阳颜顺势直直踉跄了几步,差点儿连穿在内里的东炎国宫娥服都差点露出了裙角来,继而冰凉的茶水便浇到了她身上,几只青瓷茶盏倾数砸落在地,震耳发聩,地上洒了好几片茶叶与茶水,茶盏的碎片也零星落地。
云烟登时被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扶起了阳颜,给她擦拭,又不经意地抬头看了那个宫女一眼,不看不要紧,一看云烟更是惊得手上的动作不禁滞了滞,便急忙埋下头来一言不发。
一旁伺候刘綪的贴身宫女与陪嫁丫鬟都看的愣住了,也未上前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