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薇看着熟悉的妃色纱帐。床很软很舒服,可是她内心无比怅惘。耳边是灵鸢熟悉的聒噪:“孺人你回来实在太好了!你莫名其妙的失踪了奴婢吓掉了半条命啊!王爷和德妃娘娘派人搜遍了全京城都搜不到你啊!奴婢还怀疑过你是不是被拐卖到山里去了!呃,孺人,你去了哪里啊?”碧薇长叹一声,爬起来宽慰小丫鬟道:“没事,我只是出去玩了玩。以后再遇到这种事千万不要大惊小怪好吗?”灵鸢奇道:“孺人还会出去玩吗?”“当然会,只是以后就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小丫鬟愣半天,最后似懂非懂应了声“嗯”。
在灵鸢的殷勤布置下用了早点,碧薇开始思考“罚你一年之内不可出长安城一步”是怎么回事,她试着隐身飞离,发现一出长安范围心脏就开始绞痛——碧薇毫不怀疑能把她活活痛死,不要脸的饮雪,难道解封印时还留了一手?想让她“大彻大悟”从此老老实实过小妾生活吗,呸!有本事你囚禁老娘一辈子啊!
王府还是老样子,反正也没有人管,碧薇几乎天天在外边浪,东市西市逛了个遍,各式小玩意儿也顺回来不少,至少一半都送了灵鸢——乾坤袋里的银子可是用不完的!
直到某天夜里,碧薇回来发现栖云居然等了她一下午。对于这个便宜姨母碧薇其实是尊敬的,因为德妃对她确实有姨侄的情分,把她带进皇宫衣食不愁,也从来没有真把她当奴婢使唤过,实际上她在宫里时还有两个小宫女侍候着。所以一见这情况,碧薇颇为热络地询问:“可是姨母她有什么事吗?”栖云一皱鼻子:“我母妃能有什么事,是你的事啊!”碧薇惊讶了,我好着呢:“我能有什么事?”栖云道:“你回来怎么也不派个人来传信?听说你失踪了,母妃和我都急坏了!”碧薇连忙赔笑:“是我疏忽了,栖云你替我向姨母赔个不是!”栖云瞪了她一眼:“回来就好,母妃也不会和你计较这个。不过说真的,你去哪了呀?”碧薇道:“就是偷偷溜出去了呗,后来发现一个人在外头过不下去就又回来了。”栖云一听:“你还玩离家出走?天哪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好手好脚回来的?”碧薇觉得有点烦,可能是因为不擅长说谎吧,口气中不自觉带了一点不耐:“我路上都是跟着人走,也不会一个人去什么偏僻地方。”栖云嗯了一声也就没问下去了,只道:“那说正事吧。你旁边那位你打算怎么办?”碧薇疑惑:“我旁边哪位?”
栖云奇道:“你不知道?”灵鸢赶忙上前一步跪下了:“是奴婢的错,奴婢没敢告诉孺人。”栖云道:“是你没敢说,还是有人吩咐了你别说?”灵鸢没答话,头埋得更低了。栖云还要发作,碧薇阻止了她:“气她一个小丫鬟做什么,现在说也来得及。”若说离开王府前碧薇可能会介意这种事,毕竟是贴身的丫头,现在则完全不会了。栖云叹口气道:“罢了。都下去吧。”她的贴身宫女巧燕便拉起灵鸢退了下去,房内只剩姐妹二人。
栖云喝了口茶:“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母后弄了个人进了王府。”碧薇下意识问:“谁?”栖云一撇嘴:“不是什么正经货,翰林院简为的女儿简澈。说起来连庶出都不是,是简为在外头养的外室生的。本来这种人给王府当丫头都不配,可偏偏璞真老道算出她就是七哥命中的福星,母后为了七哥身体着想,就应了。本来给她安排了一座靠近七哥的院子,可她说身份卑微不敢僭越,住偏一些方安心,七哥就把王府地图给她让她选,嘿她一指就指了你旁边的寒香小筑,什么意思呀她!”
碧薇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心情,有点兴奋,有点猎奇,有点不屑,也许还有一丝不愿察觉的醋意。原来竟守着情敌住了那么久?她转了转茶杯,道:“我明白了,我尽量和她和谐相处,若她是个不省事的,我也不退缩就是了。”栖云恨铁不成钢地点她脑袋:“什么和谐相处,母妃说了,不能让这个女人得逞!”碧薇问:“什么意思?”栖云道:“璞真老道治好了七哥的痴症,母后对他的话是言听计从,居然连来路不明的女人都肯接纳。七哥之前是生病,跟神神鬼鬼的有什么关系?现在这女人只是客居还未封位,咱们要想办法让她一直客居着,等过几年母后不在意了就把她赶出去!”碧薇睁大了眼睛看着栖云,现在她是真说不清楚自己什么心情了,在她的印象里德妃是个春风和煦的女人,栖云是个没心没肺的娇蛮少女,现在栖云这番话让她对这对母女有了新的认识。不是负面认识,只是突然发现对面的人不符合自己的想象了而已。碧薇不是圣母,若她还想要云王,只怕已在谋划怎样让简澈失踪了。
但是,现在云王不是她的目标了,或者从来都不是?为个不要的东西争什么啊。
“我只是个孺人而已,最低等的妾,轮不到我指手画脚吧?”碧薇轻轻道。许久未的答复,碧薇抬眼,见到栖云紧抿的唇。“其实说起来,母妃也只能暗中助你,明面上的事还是要你自己去应付的。”栖云脸色低沉:“你现在是最低等的妾,所以你就在这心灰意冷地等着别的女人爬上去踩死你一了百了是不是?我问过灵鸢,你进王府之后就没跟王爷见过面,前程是要自己去挣的,你想窝在这里一辈子,你问过简澈答不答应?好,就算她是个善人,一辈子不与你为难,那你就甘心这么窝囊一辈子?她现在是云王爷命中的福星,保云王爷健康福运的,什么都不用做就有稳稳的地位,母妃说,母后有意给她侧妃之位,她真当了侧妃你当王妃都没用了!”
碧薇突然想到,虽说妃嫔们表面一团和气,也没听过当真有谁斗死了的,但深宫内苑关系利益错综复杂,行走其中哪有简单的,德妃只是,把她保护的很好罢了。若非此事涉及她自身,恐怕德妃依旧还是那个春风和煦的姨母吧。妃嫔之斗,深宫之险,她在皇宫五年,从未见过。于是,她专注着自己那点小日子,身外三尺什么都看不见。
一瞬间她很想答应栖云,但一旦答应势必要去云王面前邀宠,这样的事,打死她都做不来。栖云见碧薇面露犹豫,接着道:“话都说到这了,给你看样东西。”说着拿出一个小瓷瓶:“母妃知道你的性子,又臭又倔,一定拉不下面子主动去求七哥。喏,这种药用了以后会有头痛胸闷的症状,你装得痛苦一些,让大夫每天跑个十来趟,这不难了吧?”碧薇面部抽动了一下,太生猛了吧,逼着来啊……我们来讨论下怎么把简澈毁尸灭迹吧?
栖云把瓶子塞进碧薇手里:“宜早不宜迟,等你好消息。”碧薇搪塞着:“你来一趟我就病了不好吧?”“对,我来给你报信你就病了。”栖云意味深长地道:“就是让七哥知道你的态度嘛。”
栖云走后,碧薇拿着瓶子翻来覆去地想。她不能不承认,尽管决定放弃,她还是很在乎自己在云王心目中的形象的,就算留不下什么优点,至少不要让他觉得她是那种争宠谄媚的女人。
你不看我,我对你亦无所求。
姨母,对不起了,尽管欠你良多,但这是我的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