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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凄冷明媚,把茫茫雪原映照的纤毫毕现。
从岭上望去,谷底清晰可见,几百名穿着单薄战袄的官军正聚拢一处,有的在搭设帐篷,有的在生火做饭。看样子,竟是要在此扎营过夜。
这群官军在搞什么鬼?大年三十跑到野外宿营?
林翘皱紧剑眉,盯着看了会后,转首打量起那凑上来汇报的哨探。只见其身躯魁梧,面容沧桑,一副典型的西北汉子模样。
“你认得这黑虎旗?四百二十七人?数的真仔细,趴这不少时候了吧。”
在北宋,大名府又名北京,离少华山得有千里。一个普通的粗鲁草寇,如何认得大名府禁军的旗帜?又如何能算出对方人数?还精确到个位?
要知道,这时代的平常百姓多是文盲,哪里识数。就连四当家跳涧虎陈达那等人物,算数也需要掰指头!百来文钱就数得头晕眼花!
林翘话里的疑惑意味很明显,石秀立时察觉到,也转脸盯紧那名满脸风霜的中年哨探。
见得六当家和石头目都有些怀疑自己,那中年汉子犹豫下,从捂得严实的棉袖里伸出手,亮出短了半截的右手拇指,向这位异常警惕的的当家苦笑道。
“回翘爷,小人家世代军户,曾在小种相公辖下踏白军中做过旗头,后来与横山步跋子拼杀时负伤,再开不得硬弓,便求了将爷回乡在厢军里做个押队。”
这名魁梧的中年哨探名叫王九,原本是渭州踏白军中的旗头,负伤后使了钱回华阴县做厢军小官。不料县城被少华山攻破,与降兵们一起裹挟了上山。
因听说山寨里待遇极好,死了有抚恤金,伤了包管一生,念及自己是孤家寡人,王九便干脆落草入伙。后在石秀挑选哨探时,被选中成了哨探伍长。
原来是西军中最负盛名的踏白军老兵,怪不得识得禁军旗帜,又能数清人数呢。
林翘收起怀疑,冲谷地里的官军们努努嘴,问道:“王九,依你在军中多年经验,这群厮鸟们大年夜的跑来这里,目的何在?”
抄起手,王九又恢复佝偻模样,半眯着眼打量谷地,回答道:“厮鸟们衣甲齐整,兵器精良,当是留守司精锐。但携带的辎重极少,帐篷也只有一顶,应该没打算在外头过夜。小人觉得,可能是积雪太厚,找不清路,才使得他们临时在这里停留。”
“那会不会是来对付咱们的?”
“这个……小人不知,不敢乱说。”
王九做过踏白多年,极其谨慎,没把握的事情绝不肯多说。林翘问了一回没有结果后,又静待片刻,眼见官军们开始熬粥,个个都围在火堆前准备开饭,不由得心下大动。
这群官兵如此松懈,不正如同剥去衣裳的少女,只要悄悄摸过去,以游奕营喽啰的精悍,还不任由施虐?
“不管了!这群厮鸟离赤松林太近,对咱们威胁不小,趁着没有防备,一次解决了好!师兄,你怎么看?”
捧了把雪,撮了撮满是酒意的脸庞,史进张嘴打个酒嗝。“军师朱哥哥叮嘱过,遇见官军,但凭师弟作主。”
点点头,再征询过石秀意见后,林翘以指划雪,开始安排起来。“师兄,石哥哥,咱们围三厥一,把南面留个豁口,不用死磕,等驱赶散了,再慢慢尾随追杀。”
在这等宽阔地形,以精锐骑兵对付没有列阵的步兵,首选便是游牧民族最擅长的狼群赶羊战术。况且华州地处西北,常与羌族吐蕃打交道,上至当家,下至喽啰,少华山全体对这等战术都熟知的很。
当下林翘在雪地画了几道进攻路线,细细讲解番注意事项,等史进及石秀两人各点头明白后,便返身下岭,召集百名游奕儿郎,人含草马衔枚,牵马悄然翻上山岭,准备居高临下,借势直冲。
月夜冷峻,飞虎屿下的官军们,个个神色疲惫,边忙着安营做饭,边低声发着牢骚。而领队校尉们更是不堪,只围坐在篝火前取暖,连个警哨都没派出,毫无提防之心。
大年三十夜,谁他娘的不在家守着老婆孩子过年?竟然借口保境安民,责令大伙冒雪出来巡逻,不是整人是什么!?
也怪自家索将军,性子急躁,分不清事端。竟敢在梁相公堂前,公然顶撞,为那失了花石纲的晦气杨提辖开脱。若不是李CD监一力维护,早被相公摘了官帽大棍打出去。
即便如此,索将军一年来也倍受挫折,不止去了管军提辖使官职,贬回正牌军使。但凡有苦累的活儿,也全都分派过来,连累大伙儿也吃了不少挂落。
发了通牢骚,一名校尉抬手示意静声,指了下起身往林子内走去的威武身影,低声道:“索将军平素对大伙都不薄,咱们少说两句罢。”
话音未落,那校尉突得瞪大双眼,指着山岭,嘴角哆嗦,满是不可置信地叫道:“那是……骑兵?!”
众人转身望去,但见白茫茫的月色下,秃岭上人影憧憧,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一彪骑兵,铁甲森森,仿佛群雪地野狼,正屏声静气往下摸来,若不是那校尉凑巧抬头,根本发现不了!
“敌袭!”
惊叫声响成一片,霎那间,营地里的官军们乱作一团,各都知队将大呼小叫,集合手下列阵迎敌。
可仓促间又怎来的及?
见到已被发现,那群宛如雪夜幽灵的骑兵们不再遮掩行踪,齐齐催动马速,居高临下,冲势极快,雪花纷扬中夹着凛冽杀气,呼啸扑将过来。
转眼间,游奕精骑们已经冲近百步之距,正是骑兵所用角弓的杀伤范围。
这是游奕营第一次正规战斗,林翘又是紧张又是兴奋,干脆让开两个马身,让史进和石秀两条猛虎冲在前头,自己一边呼喝着下令放箭,一边观察对面官军的反应。
“弓箭准备!抬高三指,抛射!”
嘣——。开弦声几乎连成一线,虽只有百支羽箭,却也密集的仿佛铺天盖地,血花朵朵,慌乱无措的官军们立时栽倒一片。
“穿甲箭准备!攒射前方!”
全速冲击之下,临敌不过有两次射箭机会。因此,林翘喝令第二拨换上铁骨丽锥箭,攒射前方匆忙结成长枪阵的披甲官军。
嗖!这一次,利箭破空声更加凄厉,铁骨丽锥箭专擅破甲,不到三十步的距离,恰能发挥出最大威力!
一时间,箭镞的噗哧入肉声不绝入耳,刚刚聚集起来,准备抵挡敌骑冲势的披甲官军们惨叫迭起,被直直射开个缺口!
“不要纠缠!冲过去!”
随着呼喝声,一马当先的史进已经撞进人群,三米多的浑铁长棍舞出团团黑影,嘁哩喀喳打将下去,每一抡动便带起阵腥风血雨。
而石秀紧跟其后,手中一柄锋利朴刀,迅猛、凶狠,借疾冲马速一刀一个,转瞬间几颗脑袋便已高高飞起。
“换家伙,整他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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