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禾被****了,尤校长应召上公社革委会谨见。全校师生员工大惊,乱哄哄不知何故。议论纷杂。造反派的结论是他不参加造反组织,逍遥派就是***分子。有的人当然不以为然,但不知真实原因,只有摇头叹气:“天道不正。”几个志同道合的教师栗栗自危。人心惶惶。最焦急当然是华美珍,东求人西许愿,抹眼泪、下保证。大伙理解她的心情,她不仅仅是小禾的同学、同事,更有进一层的朋友关系。只是年纪尚轻,经济基础还不够,所以暂时搁置着。未婚夫婿,焉有不急躁之理。校长回来了,有些人围上去七嘴八舌,孰料校长大人脸色铁青,怒发冲冠大声呵斥:“臭老九滚开。”径直进入校长室传出话来,让华美珍进见。众皆狐疑不定。见这气势汹汹的阵仗,还是安分守己远避为妙。政治风云难以预料,明哲保身为上,莫谈国事,钳口不言为妙。
公检法早已砸烂,群专办到处都可关人,无须正规监狱。蹲‘牛棚’一时风行。但须家属送饭。饿死了当然自己晦气。学校经过尤校长的发动、批判会、大字报、大张旗鼓的声讨笔伐,批得庄小禾体无完肤,臭不可闻,是天底下最坏、最坏的坏蛋。华美珍经过校长启发式教育,与他彻底划清界线了。批判会上成了主将。岑老头惨了——管制劳动。谁叫他死脑筋转不过弯来,不自量力,红涨着脸要为小禾说明孩子的来历,扰乱了批判大会,成了逆流干将。校长向上一回报,指示说他的历史有问题,是叛徒,就被管制了。举目无亲的庄小禾,非得活活饿死不可。为救银凤而遇难,探望他义不容辞,闻此,她于心不忍、于理有亏。她决心为他送饭。这一来,鳏夫寡妇的奸情顺理成章。孩子是明证,主任亲见自然是人证。再加这来来往往象一家子似的。嗨!银凤呀银凤,你纵有千张嘴巴、巧舌如簧也难分说。小禾呀小禾,你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钦定铁案,死定了。一条无形锁链,把本不相干的两个人生生的捆绑在一起。造物主居然也这样荒唐。戏弄人生。真的,世上蹊跷的事太多了。说也说不完。
感情不是天然物,一见钟情不过是五分钟的热度。它是在共同的生活中、特别是在逆境中滋生的。天生横祸促进了他们相互之间的了解,增进了友谊,加深了相互的敬佩与爱慕。虽口没明言,彼此都可意会,心照不暄而已。心有灵犀一点通吧!情意缱绻,言明了反觉清淡无味。爱情则是它的升华。
堂堂正正的男子汉,无缘无故且落到这步田地,难免暗中流泪。他站得高看得远,对自身的未来并不十分在意,非常时期岂能长久,总有云开日出之时。他内疚的是无意中拖累了银凤,给她添累赘,坏她名节,于心有愧,夜不成寐。他想劝银凤趁年轻再醮,远走高飞,以免墙倒狼入室,免遭世人白眼。可等她来了,又拖拉着孩子。他的心碎了,欲言又止,难以启齿——心不甘,性不忍。左右为难。在不知不觉中,朦胧之间,爱苗滋长。
银凤也伤心,日日热泪洗脸。真情无人信,谣言满天飞。众口烁金哪!好好一个姑娘家,弄得蒙羞难见人,路人戳背心。好人受屈蒙冤,恶棍洋洋得意。苍天无眼,世道不公。她又将奈何!他是吃公粮的,一旦为此抛却前程,她将如何立世存人。寡妇门前是非多,确实害人不浅。寡妇!寡妇!害人的东西。一条绳子结束生命算了,干干净净,一了百了。然!小禾的冤、婴儿的命,怎忍心释手不管。一死两条命。她必须为他们活下去。忍辱负重,忍气吞声。
当她明白小禾几番吞吞吐吐的意思,她讷讷地说:“等找到孩子的亲生父母,还你与我的清白,我当然要嫁人。”说的容易,实践起来又将如何呢!人海茫茫,无名无姓无证据。年轻人,想的不是太天真了吗!可悲乎!
“好!我等你!”他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好唐突。可他俩谁也没有这种感觉,像是早已约定了的,对视着苦苦一笑而已。此乃情真所至,心心相印,才曰知己。可叹也没细细想想,一样异想天开。涉世不深,勇气可嘉。
猩猩惜猩猩,为此一个承喏,孤零零单身到如今,实情可悲。
一晃就半年,他终于不明不白地被放了出来。关的莫明其妙,放的稀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