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都干了什么好事?”梅丽莎急忙扶起菲尔,同时从仇史手中一把夺走警徽。而仇史则一副欲哭无泪的扭曲表情,却仍向梅丽莎强辩道:“这也许就是他偷的,不然他跑什么?”
“我跑了吗?”菲尔见莫名其妙的占据了上风,便替自己解围。因为,他刚才正听到两名警察间的对话。
“我是在执行秘密的跟踪任务,却被你这猪头完全扰乱了计划。”情急下,菲尔觉得这理由编的还不赖。于是,他边点头感谢女警,边从其手中取回了徽章,并煞有其事的继续往下编:“这徽章你认识吗?”
菲尔似乎见过这徽章上的图案,并在仇史面前晃动时,让他有时间联想到学员卡上的眼睛图案。而他还灵机一动:“我是49区的探员,49区的便衣警察,你听说过吗?”
两位警官的脸上均露出半信半疑的表情,可菲尔的演技却不得不让他们信服。
“看到那里的横幅了吗?我是负责郑博士安全的特工。刚才,我恰巧发现了形迹可疑的嫌疑人,却没想到被你们坏了好事。可待会儿,若博士发生任何意外,我想你们应该都不愿担责吧。”
菲尔装作恼羞成怒,并适时将两人都包括进去,以免其中某人觉出他的破绽。不过,当他安抚正愧疚的梅丽莎时,却不禁奇怪到,“我怎么编的如此流利,还出口成章?”
“我十分、百分、万分的抱歉,尊敬的先生。”仇史当即躬身谦卑道:“您知道带着个新来的,难免会有些神经过敏,故我算情有可原吧。”他低头哈腰时,向菲尔连连致歉,并向正用对讲机上报的女警讪笑着。
“这种推卸责任的方式,简直烂透了!”菲尔恶心极了。但他还是警惕间分辨着女警的表情,生怕她的报告会导致身份被揭穿。
可同时,他还是忍不住对仇史训斥道:“你的警号我记住了,你最好祈祷博士安然无恙,否则你肯定得脱了这身皮。”
然菲尔才说完就开始后怕起来。以至,他当即观察左眼的系统屏,幸好其未显任何异常。于是,菲尔暗自庆幸到,“刚才我实在太粗心了,虽然情况逼不得已,但万一主线存于两人间,那如此唐突的直接交流,很可能将导致测试失败。”
女警的报告暂告段落。她缓缓走向菲尔,菲尔则攥紧了藏于背后的拳头,并随时准备暴露后的武力反抗。
这次,菲尔心中发誓,“你俩都不是主线的话,那我就不用再狼狈逃窜了。至于大块头,则必定尝到恶果。”
但梅丽莎却露出甜美微笑,站在菲尔身前立正敬礼,并轻声抱歉:“费先生,请原谅我和我同事的鲁莽行为。现在,我再次为耽误您行动而道歉。这是我的警号,若您有任何需要的话,可以直接到内务部进行投诉。”
说完,她微微点头转身离去,而仇史则巴巴的跟在她身后,对菲尔讪笑着一步三回头。
一时间,女警的坦诚及勇于担当,让菲尔刮目相看。而他则不禁怀疑到,“究竟哪个才是新来的?”
不过,菲尔没时间沉溺于是非对错间,便利索的收起那枚陌生的警徽,仔细回想整个过程,只觉得近乎鬼使神差,“费先生?她是在叫我吗?”他又漫步在长廊上,忽然对自己所扮演的角色无比好奇。
菲尔来到落地窗边的阴影处,方才避过阳光粗略欣赏起现在的模样:一个休闲装打扮的中年人,正模糊的映在玻璃上,而额前的头发有些稀疏,眼袋的皱纹则……
“嘿,我可没功夫关心他的样貌!”菲尔恍然间认为自己有些傻。
“开玩笑,我可在执行测试任务啊!哪能在模拟场景扮演自己呢?”他一时又觉得太过可笑,却不禁止步诧异到,“可他又真是一名49区的便衣?”
菲尔清楚记得梅丽莎的肯定举动,“难道测试模拟了训练营?或还有一个叫49区的地方……”
“说不定,这只是测试的提示手法。就是嘛,他们总的想些称号、机构,或个人组织之类的名称,可能只是偷懒沿用了。”菲尔逐步思量间,视线又移回了那条横幅:欢迎,郑博士。
随即,他犹疑到,“这个郑博士?会不会也是提示?呵,他还正巧也姓郑。”
“设想千遍,不如行动一次。”既然提示可能近在眼前,那菲尔索性抵达了走廊尽头的大门内。并且,这里似乎正开设一堂演讲,而一个西装革履的60岁左右的学者,则正在宽敞的扇形大厅内,对场内已齐聚的近百名听众,绘声绘色间滔滔不绝……
“几百年前,我们设想穿越,甚至开发虚拟技术。可几百年过去了,我依然停留在设想与虚拟阶段。我想,并非是由于我们懒惰,而是因为我们清楚该如何区分现实与幻象。”
“它只是已知的过去,及未知的将来。但我们却不可能违背自然法则,去完成那返老还童的魔法壮举,及那极尽奢望的时光之旅。虽然,我们还是可以靠着现有的技术去虚拟现实。”
“但其实,我们忽略了至关重要的记忆,而它则真能代替我们去实现这一切。”博士白发苍苍,但声音却依旧铿锵有力,且整个过程还振振有词。
可更为重要的是,他诚恳且满怀畅想的温和表述,才是说服在场很多人的关键,而其中也包括菲尔。
场内掌声一片,却难免出现反对的声音。
首先,一名记者问道:“郑博士,我们的记忆真能回到过去吗?真能如您所说般诡异吗?难道虚拟技术还不足以满足您的虚荣心?设问,若我现在就能做到,那我算不算也是您的伟大创举呢?”
说完,一小波以他为首的观众,发出了轻微的嘲笑声。
然那记者却丝毫未笑,还继续严肃道:“关于未来这方面,我承认我们确实都无法成为先知!但我认为,只要是略有头脑的人,在衡量自己的基本能力后,还是能对今后的道路,稍做些完备规划吧,而起结果也应该八九不离十。”
“就算人生难测,但只要我们坚持初心,其方向大致还是可控的吧。”他略作停顿,待四起的惊讶声缓和后,又继续补充道:“除去那些幸运儿与极不幸者外,也许只有总想着明天成为世界主宰或亿万富翁的疯子,才会急需您的帮助。”
他尖酸刻薄的一句接一句,虽然菲尔略微反感,却觉得其中道理有其合理性。并且,会场的听众也逐渐议论纷纷,而与他持相同观点者则开始欢呼雀跃。
可是,郑博士仍不为所动:“不过,你说的也仅仅是八九不离十。”
他柔和的回答:“你能够准确描述出,你出身至今的所有事情吗?你能将其完整、清晰、如临其境的回忆脑海吗?你能从中发现某些不以为然的致命错误吗?你又能找回那些重要却被你忽视的细节吗?”
郑博士的声音越来越大,却并没有单独针对那名记者,而是望向整个大厅的所有听众,陈述道:“你所谓的未来,只是你自己设想的八九不离十,却不是结果的八九不离十。我的确不能让你们成为先知,当然我也并不想成为先知。就如同人类,永远不可能凭着肉身去穿越来回,去到达那原本现实存在,却早已不复存在或不可能存在的世界。”
郑博士挥舞着双手,洪亮的声音再次充斥在会场内。
“然而我们的记忆,恰恰能帮助我们。而全世界所有人的记忆,还可以织成一张过去、现在、未来的网,且根据这个世界的习惯,遵循自然界的法则,及我们的自身特点,将它们一同编织在一起。”
“它将帮我们避免致命的失误,帮我们重拾珍贵的细节,甚至带我们找回那真实的过去,以及探索最有可能的未来。”
最后,郑博士将以下这段话语,着重重复了两遍:“请注意我的措辞,最关键的部分是身临其境,而绝非计算与猜测。”
菲尔不自觉被博士的热情所感染,甚至激动的鼓掌。可会场内的鼓掌人数却寥寥无几。
“难道是因为博士的理念太过飘渺,还是那些听众已惊讶的如痴如醉了?”菲尔观望着。
过了好一会儿,嘈杂的小声议论中,一个穿着灰色西装的男人站起身来。他镇定的向博士再次提问:“请问,您指的身临其境,是‘模拟’?模拟出一个场景?还是‘创造’?再造一个世界?”
郑博士略微考虑后:“是模拟,但……也可能是……创造。”博士说话间明显停顿,并带着些若有所思的疑惑神情。
可那人却毫不掩饰的责问道:“若是模拟,我还能理解。但若是创造?那代价又是什么?具体细节您今天会公布吗?还有传闻说,您的发明可以改变我们世界的本质。而如您所说,它既能弥补遗憾,还能展现期待,那我们岂不是再也不会犯错了?可没有错,又哪来对?”
他举止优雅,语气淡然,让菲尔对他的长相颇为好奇。菲尔则看着他的背影,试着靠近、再靠近些,以便能观其全貌。
但此刻,那人又补充道:“可遗憾与期待,不正是我们生命中最闪亮的光芒吗?难道不正是拥有它们,我们才学会了宽容,怀揣着希望?”
他摇着头与郑博士对视:“而您的发明,竟然想改变这两样我们最为宝贵的财富。”此时,他的声音几乎哽咽,还低头拿出手绢擦拭眼眶。
菲尔几乎看到了他的样貌,可他却恰好坐了下去。无奈下菲尔发现,唯独绕道其前方才能看的仔细。可这么做显然太过刺眼,于是菲尔只能暂且等待。
就在这时,场下的人群随即骚动起来,各种提问声也排山倒海的压向博士。
“郑博士,请您关于最近甚嚣尘上的‘无序穿越’,谈谈您的看法。有消息说,这些人就是采用了您刚才所说的技术。”
话音刚落,另一人又问道:“您的技术是否已与政府共享?可有传言说,一些组织对您的东西十分感兴趣,请问您能透露些细节吗?”
接着,他边上的人跟着提问:“您担心它被极端组织利用吗?若他们将来拥有了,我们又该如何应对?”
发言者众多,并几乎冲上了演讲台。
“刚才的先生提到了代价,您认为代价真的存在吗?而那会是生命吗?”
“郑博士!听说您的发明,将对社会征召大量的志愿者,您能透露具体人数吗?听说每个人还能领到不菲的补助金?请提供具体数字!又是谁在给予您资助呢?”
比起刚才身着灰西装男人的提问声,如上多段并不激烈却言辞凿凿的询问反击,加之台下记者的蜂拥而至,让郑博士一时茫然无措。
虽然,他无法逐个解答,但总结性地笼统道:“它是一个能填补我们内心空缺的装置,既可以让我们避开遗憾,也能使我们省去……省去等待的……苦……恼……”说着说着,郑博士突然右手捂住心脏,并随之砰然倒地。
刺耳的警报声随即响起,菲尔则慌张的起身环顾四周。他发现会场当即乱作一团,且警卫们正快速跑向郑博士,并排成人墙以阻拦记者们的关切。
当时,菲尔被人群隔着看不清讲台上的情形。可最奇怪的是,这刺耳的警报声正让他钻心般难受。
似乎,这尖叫般的声响,唯独冲菲尔一人而来,而他则瞬间感觉神情恍惚下,见眼前模糊的系统屏,正发出一闪闪的红色光芒……
“系统正在关闭,模拟场景离开就绪,模拟人物剥离中……主线任务失败,系统关闭中……倒计时:10、9、8、7、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