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人也条件反射一般地应声回头,这一看都是大惊失色,谁也不知道宿俊龙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只看到他阴郁如鬼魅一般的双眸,手里提着一根带着铁钉的腐朽木棍,生锈的铁钉混着鲜红的血液粘稠又刺目,而他的面目嗜血又狰狞——
“少…少爷……你怎么在这儿?”那个被叫作老二的家伙惊惶回身,看到来人的眼神恐惧不亚于见到了鬼神。
“滚开!”宿俊龙抬着那根烂木头,滴血的绣钉头直逼对方双目,愤怒到极致的气息喷薄而出,像是下一秒就要把那生锈的钉子扎入对方的眼中一般。
“少爷你不要乱来,这个女人我们不能给你。”虽然宿俊龙如此可怕骇人,几个小喽啰只要一想到这是要是再砸了的后果也是肝胆俱裂,不顾一切地涌上来抱住宿俊龙双腿,不让他前进半步。
“老五,快一点,把那个女人去扔大海里!快点去扔掉!绝不能让她再活下来!”那个叫老二的家伙死命抱住宿俊龙的大腿,朝另外一个懵逼状态的大块头声嘶力竭的大吼。
这群人虽然都没有什么智商,作案手法也极其粗暴,但他们胜在一个个都是孔武有力的大块头,宿俊龙的体能一个人对付他们几个,实在是有点蚍蜉撼树的意味。
那个被唤作老五的大块头惊惧地哆嗦了两声,也不顾宿俊龙狂挥着那扎满铁钉的木头疯狂地敲打着缠着他的那几个人,矮下身一拳头锤晕了慕云嫣,背起她夺门而出。
但那几个围着宿俊龙的大块头对却对他仍不敢下半分狠手,竟任由他失心疯一般地挥舞着那木头,砸得满身满背的血坑,甚至有几个门面都被砸出了窟窿也不过是嗷嗷直叫,抱死了宿俊龙不让他上前半步,又不敢动他一分毫毛,就算身体疼的要晕过去也不敢反击一下。
“你们放下她!你们给我放下她——”宿俊龙声嘶力竭地吼叫,却丝毫没有动摇这几个悍匪的心,他们虽然对他又敬又惧,但是对于完成这项任务似乎有更为忠诚的使命感,很快在宿俊龙地狂吼声中,那个“老五”还是背着慕云嫣快步地离开他的视线。
宿俊龙几乎已经疯了,抱着他双腿的三名大汉献血四溅地嘶吼着,彼此精疲力竭地拖延着,直到四周响来尖锐而紧促的警笛声,不过似乎一切为时已晚—
再次让她醒过来的是冰寒彻骨的海水,疼痛到最后只有昏沉的知觉,身体像一块海绵一样不断地被侵入的海水变得沉重,丝毫没有办法动弹,不要说她本就不会游泳,就算是一名游泳健将如此被束住了手脚,封住了口舌,哪里还有挣脱的希望?
海潮一声卷起一声,她的身体时而像轻盈的舢板破浪而出,时而又向沉重的巨石卷入深处——眼前有许多漂亮的鱼儿游过,带走一圈圈的水纹,好像有遥远的声波在海水中激荡而来,一声声喊着她的名字——
云嫣,云嫣……
妈妈,妈妈……
焦灼又关切,即使是那么微弱的声响,她都能清晰地感知到他们分毫的情绪——
她的丈夫,她的女儿,她最后的亲人么,恐怕连这最后一声再见都没有办法说出了———
她真的好爱他们,好想跟他们过平凡又平静的生活,可惜这一切都终究是梦,她似乎永远也赢不了这残酷的命运——
眼泪砸进深海,应该是没有回声的吧,可是为什么,她觉得耳膜嗡嗡嗡嗡地响,声大如雷,最后一声声他呐喊的的名字,成为灵魂深处唯一的感知觉——
简亦旸只觉得心脏在一分一秒地跳脱而出,深海几乎被夜吞噬干净的光线,漫无目的地向前,向前寻找——
已经完全失去了方向,失去了重心,像没有方向感的剑鱼,在无尽黑暗的冰冷海洋里疯狂地摸索——这冰冷透骨的海水也在一点一滴消耗着他的能量,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可以支撑到什么时候,所谓大海捞针,大概就是这般荒凉的心境——尤其还是这争分夺秒的大海捞针——
已经不知道还能游出去多远,也许他们最终都会溺亡在这茫茫的深海里,他不想这样,他不能允许这样,连死亡都没有办法与她重逢——但他也没有办法,一点办法也没有再去失去她的世界里独自存活——
在倦怠与绝望的深渊里,漆黑一片的视线中终于出现一点悠远的白色,摇摇欲坠的落在大海的中央,一点一点缓缓下移——
也许那不过是错觉,也许那不过是一条浅白色的游鱼,但对于此时此刻的简亦旸而言,那却是最后的一线希望,让他继续在这个世界上留恋下去的唯一希望——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深沉的臂弯里承接到了她下坠的身体,已经感觉不到她的呼吸她的温度,但至少他终于找到了她,是生是死,他都抱着她,不会再离开。
海岸边持续呼啸着的警车与救护车声,把这个原本平静的海滨小镇的夜晚彻底打破,他抱着简亦旸抱着气息孱弱的慕云嫣从深海里一步一步走向欢呼的人群,只是他的面色沉重如坚冰,像是从撕碎黑暗而来的神祗,让所有聒噪的声响屏息而下。
“血压15-20毫米汞柱”
“脉搏——检测不到脉搏——”
“起搏器!把起搏器给我!”呼啸而出的救护车上紧张有有序的医务工作者们面容丝毫不敢出现怠慢。
简亦旸抱着慕安躲在救护车的角落里,他不敢上前叨扰了半分救助的时光,也不敢离开半寸距离,生怕错过了她最新的讯息。
慕安也被吓得哭不出来了,躲在简亦旸的怀里,双目却直勾勾地望着那些给云嫣急救的医护人员忙碌的身影,小小的身体缓缓地蜷缩起来,与她相依为命的妈妈,突然陷入这样的困境,也第一次让她懵懂的心灵感觉到失去的恐惧,哪怕那一刻她其实尚未懂得死亡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