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婶看看小九看看大叔,又看看胜子,一咬牙,向胜子走去,“胜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说清楚,娘不跟你走。”
“娘啊。”胜子说道:“这个小岛上我们娘俩受苦还不够吗?跟我去凤来城,我手上的卷轴有大用,我把他献给城主,献给天门山都行,我们以后可以过好日子了。”
“可是,这个东西是人家小九的。”张婶说道。
“什么小九的,这是刘爷的。刘爷死了才送给小九的。”胜子大声说道。
“刘爷死了?刘爷什么时候死的?”张婶问道。
“好了,娘,你别说话了,过来划船。”
“我不跟你走。这也不是你的东西,你还给小九。”张婶说着伸手去夺胜子手中的卷轴。
“你干什么呢?娘……娘……”争夺中,胜子手中的短刀刺进了张婶的肚子。达叔猛冲向前,横抱过张婶,那刀还插在张婶身上,胜子一手拿着卷轴,望着另外一只手上沾满了母亲的血,呆若木鸡。
小九上前慢了一步,拿过胜子手中的卷轴,顾不得争斗,俩少年就一起看着达叔怀抱里的张婶。
“他达叔。”张婶身前血流如注,脸色惨白,汗如雨下。用力握住达叔的衣领说道:“胜子不是故意的,我知道,他想让我过好日子,过好日子……”
望着张婶慢慢的没了呼吸,达叔心里猛然一紧,自从来了这个葫芦岛,那时候小九才五六岁,好多时候都是张婶帮着照顾,嘘寒问暖,洗衣做饭,顶着多少闲言碎语,就在这一刻达叔突然察觉,也许这个女人对自己有意?回想这些年的点点滴滴,脑海里瞬间全是张婶的身影,心中一阵绞痛。自己因为背负着更大的责任,平日都不敢多看一眼这个耿直热情的女人,可这个女人这些年来对待自己爷俩仍然是一如既往的关怀,对待小九就像对待自己孩子一样。
这么多年了,这个女人独自承受了多少,自己可曾问过?
达叔深吸一口气,将张婶横着抱在怀里,也不理这俩少年。
小九把卷轴放在怀里,接过船桨把小船往回划去。
离岸边还有二十步左右,达叔突然抬起头来,伸出右手朝胜子砸去,胜子低头发呆竟然也没有躲避,小九可是吓了一跳,连忙扔下船桨,往胜子身前一档,双手叠在身前,一阵气芒交锋,小九和胜子被撞向后面船檐。
“达叔达叔。”小九说道。“胜子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你看张婶,安葬张婶要紧。”
达叔没有说话,抱着张婶起身跳下水,然后就这么一步一步往村里走去。小九也跟着跳下了水,看了看胜子再不说话,伸手猛的把小船往海中间推了一把,对胜子说了声珍重,然后转过头跟上达叔。
一直来到张婶家,小九跟着帮忙扯过来一些被褥,达叔小心把张婶放在上面。
“小九。”达叔说道:“搬些柴火去后面,我想把张婶火花了,骨灰就埋在咱们的小院子里。可好?”
“好。我去准备。”小九答应一声转身往回走。
等小九离开,这个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了,达叔眼泪无声的流下,伸出右手握住张婶的手,从海边一路走回来,张婶的手已经冰冷。
达叔等了一会,约莫小九准备的差不多了,重新抱起张婶,慢慢走到后面,小九准备了一个木柴堆起来的大床,达叔将张婶慢慢放在木柴上,提了一口气,右手伸出握住一根木柴,一声低吼,接着便发出一声如同虎啸的声音,那跟木柴瞬间爆燃,将那燃烧的木柴扔到张婶旁边,然后所有的木柴都燃烧起来,滚滚浓烟直冲上天。
达叔和小九这爷俩一动不动就看着张婶在火焰中慢慢化为灰烬。而这个时候,海边的一艘小船上,胜子也隐约看见了那股浓烟,双膝跪倒,拜了几拜。然后头也不回的划着小船离开了。
天色大亮,达叔和小九回到自己的院子,这一夜折腾的爷俩都是双眼通红,达叔在院里靠墙一颗桃树下挖了个坑,将装着张婶的骨灰小坛子轻轻放下去,薄薄的盖上了一层土,从屋里拿出一坛子酒,就坐在那边上的老树桩上,慢慢的喝……
小九难得的不敢多说话,拿着卷轴回到自己床上,迷迷糊糊的睡下。却没有睡着,眼睛一闭就好像看见李二哥变成了僵尸的模样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自己,想喊达叔,怎么使劲却也发不出声音,后来又看见李二嫂,她说:小九不怕不怕,到嫂子这里来。刚想跑过去,却又见到李二嫂手上拿着一把血淋淋的短剑猛地向自己刺过来。想跑,可是又跑不动,看看自己的腿,好像变成了血水碎肉。
达叔在外面坐着,听见小九的嚎叫声,快速跑进屋里,看见小九正在床上扭曲着的身体,像是抽筋了一样。眼睛紧闭,手里抓着卷轴,脸色惨白,被褥都被撕破了。快步上前,伸手按住小九额头,只感觉烫手。达叔运气,一股气浪自掌心从小九额头输入,带动小九自身的内息运转,如此过了好久,看见小九脸色终于慢慢恢复正常,额头也不再发烫,达叔松了一口气,收回手掌,却发现自己浑身已经湿透。
在梦里小九发现了达叔,当达叔站在自己身后,小九发现李二哥也好李二嫂也罢都不见了。自己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在孤儿院里,好奇怪,达叔怎么也在这里,小九躺在达叔的怀里,很安详,突然头顶传来一阵巨响,小九抬头一看,原来这是在中巴车里面,却看见达叔双手向上撑住车顶,还喊着,快跑出去,小九飞快的跑下车,却又来到一片桃树林,那漫天飞舞的桃花瓣下面正站着苏瑞,苏瑞说。你个呆瓜,快点长大,我会来看你的。
达叔看着小九的呼吸慢慢平稳,扯过被褥盖在小九身上。拿过小九手里的卷轴,放在枕头下面。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他达叔,可在家?”竟然是磊宝他爹得声音。
“在家呢。怎么了这是?”达叔转身出屋。
“早上我见张婶家后面有浓烟,出来一看,可不得了,刘爷,李二,张婶都不见了。来问问,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磊宝他爹说道。
“这可不知道。”达叔说道:“小九昨夜可能伤了风,这会才勉强好些睡下了,我一晚上折腾的,都没出去。”
“也没听他们说要出门啊,等等看,不行明天去找村长说说。”磊宝他爹说道:“小九病了啊,我回去让磊宝来陪他说说话。”说完就转身出了院子,回家去了。
达叔送走磊宝他爹,也回了屋里,找个凳子坐下,暗自思索:上弧村里就这么几户人家,这一下子算是少了三家,刘爷还好,本就是垂暮老人,走就走了,李二夫妇可不好说,哎,也是平日大意,竟然没想到这李二是天门走狗。胜子天天和小九一起玩耍,竟然也被李二收录了,这小子如此逃亡日后免不了又是一个大麻烦。当时也是见张婶横死失了分寸,万不该放过这个小子。坐了好一会,起身去看看小九,终于睡得踏实了,气息绵长,面色红润。达叔不禁也是有些气恼:没用的小子,不就是见到杀人吗,日后若是闯荡天下,难不成还是这个德行。
小九这一觉直睡到下午才醒来,回想着梦里的发生的事情,分不清什么是真实,什么是梦境。睁开眼睛,四处看了看,龙吟琴在床里边靠着墙,才发觉自己仍然是在这个小屋里,慢慢坐起来,脑袋还是很昏沉,用手摸了摸枕头,拿出刘爷留下的卷轴。下了床,静静的来到院子里坐在老树桩下。
“回不去了,我终究还是这个世界的小九。”
“迟暮的老人不是孤苦无依,那么深沉的心机利用我只是为了报仇杀人,一起长大的伙伴,为了摆脱这么个小小的困境能与我反目,甚至杀了亲娘,胜子,才十三岁啊。”
“李二哥,在他们这些矿工中最会打渔,吃过他多少条鱼都不记得了,就那么成了碎肉,还被变成僵尸,还有那李二嫂,磊宝那呆瓜有一次说他还见过李二嫂白白的胸脯,那时候还想着有机会我也去偷偷看看。炸碎了,都碎了,只剩下一片血肉模糊。”
“还有达叔,像鬼影子一样瞬间杀死那个什么掌柜,那才是达叔的真本事吗?几条青藤捆着石头就那么沉了海。那是人命吗?”
小九呆呆坐着不动,手里捏着卷轴也没打开看。
“发什么呆呢?”达叔的声音响起,从屋里走了出来,在小九旁边坐下。“还没恢复过来?怎么回事,当年在蜈蚣山,你可是五岁就帮我杀过老虎,怎么还越混越回去了。”
“我没事。”小九淡淡的说道:“达叔,我只是在想,人命好像很脆弱,一夜之间死了这么多人。”
“还有。”小九接着说道:“那李二哥,应该最先被刘爷偷袭一击毙命,可是后来怎么变成了僵尸,还被切成那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