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暖,穿一件浅蓝长风衣的梦凡在夕阳中显得格外柔美,满头乌丝在自行车行进中带起的风中随风而舞。回家时,她无意识地摇着自行车铃铛,像是为她无意识重唱了N遍的“乌溜溜的大眼睛和你的笑脸,怎么也难忘记你……”伴奏。
“梦凡,今天怎么这么高兴?”梦凡的高兴劲感染到在旁边不紧不慢跟着她的沐阳。
“要你管。”梦凡用如两汪清泉般眼睛斜剜了沐阳一眼。
“你不说我也知道,我看见了。”第二节下课课间操时,梦凡照例走到门卫室查看有没有她的信件,后来见她一蹦一跳地走出来,沐阳就知道,她肯定收到信了。
梦凡小脸又不自觉红了一下,“你看见了什么?”从上次王尚文和她一起回家后,沐阳不经意地跟她提起,他回来时遇到走路回去的王尚文,梦凡再后知后觉也知道了王尚文可能对她有些什么不该有的想法,再遇见王尚文她总下意识地疏离着。
沐阳当然没把两人之间谈不上交锋的的短暂交锋复述给梦凡,只是假装开玩笑地对梦凡说:“梦凡啊,如果你要在苇场找对象,你可不能找别人,你可不能对不起你沐大哥我。若不然,我这弱小的心脏会似那颗玻璃心,呼啦啦碎满一地。”
梦凡也没当真的回了他一句:“沐阳,你放心。如果我决定在苇场找另一半,肯定会优先考虑你的,谁叫你是我沐大哥哩。不过,恐怕你要等好久,别到时我有这想法时,你已经帮我找到嫂子了。”
明明知道梦凡在跟自己开玩笑,沐阳也不清楚他听到后为什么会那么高兴。如果梦凡跟她同学分了,这不说明自己就有机可乘?说句大实话,沐阳站在男性的角度并不看好梦凡这段感情,他将心比心的认为,如果真正喜欢一个人,绝对不会只是在十天半月的一封信里倾吐思念,不管压力有多大,只要爱,换他肯定会忍耐不住跑过来看她,一则聊解自己思念之苦,二则用行动告诉她对这份感情要有坚守的信心。现在梦凡收到信的频率远没刚开学时大,这一次好像又隔了近一个月,这也难怪梦凡会如此高兴,就算信里没有绵绵情话,能看到熟悉的字迹也能给苦苦思念的她一些安慰啊,一路走来,他看着她神采飞扬地把那首唱不全的歌反反复复唱了无数遍也不忍心打断她。
“不必这样看着我,课间操时,我看到你去拿信。这么高兴,不会是男朋友的吧?”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被沐阳偷窥到心底秘密的梦凡,脸红似滴血,还不忘鸭子死了嘴巴硬的做着无用功。
“没怎样,只是我在想那该是一个怎样帅气的伢子,让我苦求不到的梦凡妹子芳心大动,找个机会给沐大哥介绍介绍。”
“说什么呢,我承认了吗?我承认我有男朋友了吗?别瞎想。”梦凡有些激动,以至自行车不解心事的两边乱摇晃。
沐阳有些担心的喊:“别激动,别激动,呆会儿莫学我一样摔得鞋子戴头上,你这可是在大堤上,摔下去会蛮痛的。”
本有些恼怒的梦凡见沐阳又说起他那次光荣史,也忍不住“卟哧”一下笑了。
沉默一会后,沐阳向梦凡靠近一些:“梦凡,既然你没有男朋友,那考虑一下我怎么样?怎么说你对我也知根知底,对我家也了解个十之八九,比那些不知屋在何方的人有安全感多了,你说是不?”
梦凡随口答道:“沐阳,沐大哥,能不开这种玩笑吗?还想不想让我和你做朋友?”
“没有、没有,这不是有些急了吗?空长这副皮囊、白读了这许多年书,本以为自己虽不是万人迷怎么也得让做媒的把我家门槛踩破啊,谁知事实狠狠的扇了我一记大耳光,我太自视过高。回来将近二年,还是猪不闻狗不嗅的。把我娘急得只差在苇场装贴大字报,说她家有宜婚男一名欲求娶女子一名,条件女性即可,其他不限。”沐阳摇头晃脑地说了一大通。
梦凡停下车,回过身认认真真地看了看沐阳:“不会啊?你人又长得高、长相也还算周正,家中条件又好,还是大学生,应该不至于啊。是你要求太高,挑剔别人啰?”
“呆在这乡不乡、城不城的地方,我要求哪敢高,能找个像你这样的就阿弥佗佛了。”
梦凡自动忽略掉不想听的那句:“要求不高?不可能,当时我哥都跟我嫂子确定关系后,还有人托人来说亲的。你条件比我哥强远了,如果把架子放下来点,还真的要天天喊木匠师傅修门槛呢。”
“你不懂,在乡下她们看中谁也不会看中我这样的所谓读书人,她们嫌弃我挑担水都耸出三个肩头。他们要的是威武雄壮,手能提、肩能挑,上山可以打野猪,下河可以抓江豚的。所以,你还是考虑一下吧,免得等你出嫁了,你沐大哥还是单身汉一名。”
“哪能?我至少还要等三、四年。”梦凡突然捂住嘴不再往下说。
沐阳用余光看着单手扶车的梦凡,一时不知说些什么。明明知道她那要等三、四年是什么意思,又怕逼急了让她小性子一上来,又好几天不理他。
“今天没事读到一首宋词,好像是史达祖还是史什么人的‘身是客,愁为乡。算玉箫犹逢韦郎……’一直以为玉箫就是玉做的箫,看注解才知道不是。”沐阳仿佛无话找话。
梦凡不以为然地说:“玉箫不是箫难道还是一个人?”
“你怎么知道?学过?我怎么就不知道玉箫是个人,看来你们老师比教我的老师要博学得多。”
“我瞎蒙的,还真是个人?不会刚好是个女人吧?”
“呵呵,还真是个女人,玉箫用在这词里算是个典故,玉箫是唐代的一个名妓,这韦郎也是一个人是唐代韦皋,当时玉箫与韦皋有情,在韦皋赶考时,约定七年迎娶,玉箫久等不至后到第八年她就绝食自尽了。”沐阳说完这个,又怕梦凡觉得知晓自己的意图,又欲盖弥彰的说:“读古诗词我最讨厌的就是他们引经据典,一个字、一个词组,你看着稀松平常,其实大有来头。幸亏现代诗改变了这种文风,艾青的《大堰河——我的保姆》好通俗易懂的……梦凡,你喜欢古诗不?梦凡,想什么呢?”
梦凡想什么呢?她想的不正是沐阳希望她想的吗?可是梦凡还没想到这层面上,只是觉得古往今来,女子仿佛永远是被动的,被动的被爱、被动的痴守,有些还像叶美玲一样被玩弄,最终落个身败名裂事小,还……正想着,听见沐阳喊她,她一愣,“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我问你喜欢古诗词不?”
“谈不上有多喜欢,但是我喜欢汪国真的诗,比如《我微笑着走向生活》读书时还抄了好大一本。”
“你也喜欢汪国真的这首?我微笑着走向生活/无论生活以什么方式回敬我/报我以平坦吗?我是一条欢乐奔流的小河。/报我以崎岖吗?/我是一座大山庄严地思索!/报我以幸福吗?/我是一只凌空飞翔的燕子。/报我以不幸吗?/我是一根劲竹经得起千击万磨!/生活里不能没有笑声,/没有笑声的世界该是多么寂寞。/什么也改变不了我对生活的热爱,/我微笑着走向火热的生活!是这首吧?”
“哇,沐阳你好厉害,还能背出来。我可不能背……”
“这算什么?读书时,班上搞文艺晚会,因我五音不全,又不会像其他同学一样跳时下风行的机械舞,身为班长的我又要起带头作用,没办法就只好上台背诗。除了汪国真我还喜欢徐志摩的诗,徐志摩,你喜欢吗?”
“徐志摩的诗集我也借来看过,其中有一首叫什么……”梦凡干脆下车陷入苦思冥想。“就那首有什么,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那首,叫什么……”
“行啊,这首《再别康桥》一般人提起都是开头的那两句: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你怎么就喜欢这两句。”
“徐志摩应该长得很好看,你想啊,一个长得很好、才华横溢的诗人,对着康桥挥一挥衣袖,那情景该有多潇洒……沐阳,你这不叫潇洒,叫东施效颦。”一打眼看见沐阳一手扶着车一手对着大堤挥着手,梦凡觉得此刻的沐阳好可爱。
“太阳都要落水了,快些,我还得找文英她们,看下周她们有没有时间去县城……”梦凡推着车连踩几下坐上去就往前面冲,这边沐阳还沉浸在刚才的轻松融洽中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