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花草最见不得雨。只要连续几天享受这绵绵细雨的滋润,再遇上个大晴天,你来看!洲子上的芦苇一下子疯长到及膝高,湖畔的杨柳也把杨花柳絮尽情挥洒,大堤内外各种小草小花引得蜜蜂不断的“嗡嗡”飞舞,垸内公路两旁的笔直伫立的水杉树也长出细叶,田地里人们开始忙碌起来,忙碌的不只是他们,还有沐阳那颗沉静不下来的心。
下午放学时,沐阳跑到梦凡的休息室想找梦凡一起回去,敲了半天门,不见有人应声,以为梦凡在哪个老师那里聊天,找了一圈不见她,后来走到自行车车棚时,才发现梦凡的自行车不见了,才知她又抛下他,一个人回家了,便推着车恹恹地往校门外走。人心情不好时,车好像也可以感应到,才出校门几步,车链条掉了。沐阳有些气恼地踹了自行车一脚,踹是踹了,可是链条又不像自行车雨壳刮到车胎一样,一踹就好。链条掉了你就算把车踹烂了,还得自己亲手上。他蹲下来一只手摇着脚踏、一只手把链条往齿轮上拔,“沐阳,今天怎么一个人?”
沐阳正忙着,听人一喊吓了一大跳,一不小心地往前一扑,连车带人一起摔在地上。
“你看,你看,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我只喊你一下,用得着怕成这样?”段德海见沐阳趴在自行车上,伸手把他扯起来。
沐阳像被人说中心事般,习惯性地想用手拂一下帅气的斜刘海,抬起时发现手上粘满了黑色的油污,只能作罢。
“梦凡今天早就回去了吧?”段德海下班时刚好见到梦凡推着车走出校门,正准备跟她打招呼。又见王场长在场部机关大院的院门外拦住梦凡,再后来见王尚文驮着梦凡走了。看到这一幕他才了然,为什么王尚文刚到苇场就如此热衷于一个小小代课老师的安排,这沐阳的如意算盘恐怕要落空了。
“不晓得,应该是回去了吧?一放学就不见她人。”沐阳扶好自行车,有些落寞地说。本来这段时间两人同出同归的,梦凡虽然不至于与他有多亲近,但两人相处还算愉快,他本以为日子就这样慢慢过,感情也会在这种慢节奏中升温,谁知今天梦凡招呼都不打,独自一人回去,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哪句话没讲好,让她生气了,听段德海这样一问,心中更添几分担忧。
段德海看着这愣头小子,真想敲打敲打他,追女孩子哪是这样追的,自己什么都可以帮她做,什么好的都可以给她,就是不跟她说。他就不怕被人捷足先登?那王场长除了身高比沐阳稍矮一点,其他各方面比他强,这傻小子哪来的自信?还不加把劲,他就不怕一腔热情变成水中月、镜中花?“沐阳啊,你得当心点了,苇场其他的不多,但是没有结婚的男人还是蛮多的,更别说还有外来的。你还这样不声不响的,哪天到手的天鹅飞了也不一定呐?”
今天,以从不论人是非而闻名的段校长怎么啦?莫非梦凡有新动向?她不是一直在想着她那个同学吗?隔几天就见她满心欢喜地跑向门卫室。不可能,她天天在自己眼皮底下晃,也没见有个什么男的来找她,段校长这是打趣我吧?“呵呵,校长,你管天管地还管婚姻?”
段德海看着沐阳那傻样来气了:“你以为老子吃饱饭没事做,硬要****的闲心?如果不是你家沐支书跟我关系好,那天他还特意跑到我办公室跟我讲,梦凡是他准儿媳妇,让我多帮帮她,我还懒得理你们这档子事。”说着又看了看沐阳,口风一转,“沐阳啊,你学历高、业务出色并不代表其他方面明白,我只给你提个醒,梦凡当场编教师,单靠你及你姑父是不行的。”他说着下巴朝场部大院扬了扬,“还得靠那里面的人,至于那里面的人为什么帮梦凡,这男未婚女未嫁的,你自己去想。”说完,不等沐阳反应过来,背着双手走到校园的操场里散步去了。
因为一连好多天的阴雨天气,把梦凡想去看看文英她们的计划打乱,趁今天天气晴朗,夕阳还没未西下,她上完课便推着自行车往外走,走到校门口时迟疑了一下,想折回去跟每天等着她下班的沐阳说一声,她有事先走。后来想到沐阳和文英她们都住在西线,怕文英她们又无风起浪的说些有的没的,又推着车继续前行。其实她心里知道文英她们是为她好,要不然也不会急急地跟刚恢复联络的朵儿报告。可她们不知道梦凡接到朵儿的信时被这句题外话惊着了,她一直想回避的话题,就这样摆到了她的小圈子的台面上。
那天沐支书急急忙忙跑过来问江国良:“老江,你家到底有个什么亲戚在上头,帮你家凡妹子争了个场编教师?你有关系早讲,搞得我家满伢子为了你家凡妹子的事跑上跑下的,做尽了无用功,你们这样也太不厚道了。”
江国良被沐支书的这阵劈头盖脸的责怪搞蒙了头,“我家有关系?有什么关系?有关系,我家正刚还在家里跟着我这里混那里漂?我家凡妹子的事不是你家沐阳找他姑父解决的?你要我们感谢你也不是这种搞法,我本来还想着哪天让我老婆把这事在梦凡面前挑明了,你这样一说,我还真得考虑一下了。我得先去找到我家那个硬杂关系,或许他家刚好也有一个未曾婚配的俊后生呢!”江国良其实并没有生气,几十年的老搭档了,他知道沐支书脾气直爽,所以不阴不阳的回答他的话。
沐支书听江国良这样一说,正儿八经的停好车,与他在禾场里把两家关系搜搜刮刮的摆出来,结果都是些做不得用的,两人越理越乱,没办法只能说梦凡这次是撞上大运了,一件别人都遇不到的好事让她碰到。
沐支书走后,江国良的饭桌教育又多了一项话题,老是端起饭碗就说:“凡妹子吗,做人第一要晓得感恩。你读了书的,应该晓得古话中有句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切莫做那些良心被狗咬了缺德事。”
有次,梦凡情绪有些低落,一时没忍住,放下筷子对她爸说:“爸,我不是天天在努力吗?多大的事,值得您这样天天念?您如果觉得还不够,那我只能以身相许了。”
江国良立马接过话头,“以身相许?以身相许好啊,沐阳那个伢子,我们看着长大的,人家人又长高大、俊俏,学历又比你高,屋里条件也比我家好,配你只有多、不会少唷。要不,明天请沐阳来吃个饭,把你们的事趁早定下。”
梦凡妈见自家老头子如此心急,又听小清无意间说起过梦凡喜欢她的一个同学,生怕两父女又在饭桌上吵起来,用手扯了扯江国良的衣袖。江国良侧过头横了老婆子一眼,“凡妹子,你是命好,生在我屋里。你看隔壁你王叔家的那个大妹几比你还小几个月,前几天都看了人家、说是差不多定亲了,你也老大不小了,你娘像你这么大时都有驮着你哥了。我呢,也不是硬要让你现在就嫁过去,只是现在条件好的伢子有几个愿意在本场找对象的?难得沐阳有这个心,你就莫东想西想,定下来算了。”
梦凡听完后什么也没说,不是她妥协而是觉得说了也白说,一则她老爸此时正在兴头上,不会听她的;二则她也不会听她爸的,她已经想好对策,她要让沐阳亲自出马告诉他们,他对她没其他想法。至于沐阳会不会来,她一点也不担心,凭她与沐阳现在的关系,她笃定沐阳肯定会帮她。
时间越长,沐阳便对梦凡越照顾、体贴,倒好像要旁证梦凡当初的想法是多么的天真。这一点是梦凡所不愿意想的,这也是梦凡不想和沐阳一起回家的原因,怕好不容易在家里吃顿饭,耳朵里又被装满“沐阳怎么怎么……”想到这里,梦凡决定自己从今往后再不主动去麻烦沐阳了,得让他知道,自己对他还是没别的心思。
梦凡推着自行车走到场部机关大门口那个石狮子旁时,王尚文走过来拍了她的肩膀一下:“梦凡,这么巧?”
“谁?怎么这样冒失。”回过头见是王尚文,梦凡只好做了个鬼脸,化除说错话后的尴尬。她在应聘考试时知道所谓的“王场长”就是王凯的堂哥王尚文。
“王场长,散步?”其实她心里在暗自嘀咕,这段时间怎么啦?总是有事没事的巧遇他。
“散什么步?今天我婶婶捎信过来,让我晚上过去一趟,正愁着要走过去呢,这么巧,刚出门就遇见你,运气实在是太好了。”王尚文的男性尊严及领导者的尊严都不会允许他直言,他在这大门外来来回回走了好久才得以巧遇梦凡,“自行车没问题吧?要不,帮个忙载我一程?”
梦凡睁着两只大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王尚文,不会吧?虽然他不算彪悍型、可也不秀气啊,让我驮他?早知道就和沐阳一起,让他驮着王尚文。让她驮一个大男人,几里路下来她不死定了。
王尚文见梦凡的眼神从怀疑到恐惧,觉得有些好笑,“吓着了吧?傻瓜,我是男子汉,怎么会让你驮我,难道就不能是我驮你?脑子短路了吧?”
梦凡一拍额头:“是哦。咦!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她好奇宝宝似地看着王尚文,不知不觉间梦凡扶着的自行车到了王尚文手中。
“我啊,我学了窥探学啊,学名叫心理学。来吧。”王尚文边说,边跨坐在车上。
“你先踩活,我可以跳上去的。”还没说完,又想到跳上后座时要扶着他的腰,她跟他不熟,那多不好意思,趁王尚文没踩,赶紧端端正正的坐在后座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