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英,你还记得叶美玲不?”
“叶美玲,记得啊。怎么,外面唱歌的那个是她哥哥。”文英前几天还在路上碰到过她。
“是的呢,她那么乖,她哥哥肯定也差不了多少,只是可惜了。这人为什么会这么脆弱呢,说疯便疯了。不晓得美玲现在怎么样了。”
“她还好啊,我前几天看她和肖运军在一起说说笑笑的。梦凡,你还记得不,读书时,叶美玲还有个绰号叫‘小钟楚红’呢。”
“怎么不记得,那时我们还说她比钟楚红还漂亮。钟楚红的那些电影画报都是化了妆的,美玲那时可是素面朝天,那叫天生丽质,只是生错了地方、生错了人家。”
“她现在可比以前好看多了,凭她这副长相,她也可以找个好人家,不会走她哥哥的老路,你放心啰。我们不说她了,梦凡,难怪你性格这么好,看你妈妈就知道了,哪象我妈妈只知道一味的逆来顺受,像我这事,如果发生在你身上就不算事了,你妈妈肯定不会依你爸的。而我,几岁亲娘就死了,后娘对我好是好,可她那个以丈夫为天的性子,不只害了她,还害了我。”文英说着说着声音又开始哽咽了。
“文英,你也别想那么多,先把心放宽,再慢慢想办法。车到山前必有路,事情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办法?有什么办法?我父亲你不了解,他是属牛的,牛还知道撞了南墙回头,他还是那条不把墙撞垮是不会移地方的牛。”文英太清楚她那个外人看起来随和,其实固执得近乎愚蠢的父亲了。
“也只怪你自己,出社会这么久了,怎么学志云他们的,自己谈一个。你看这次,如果你自己找了一个,你父亲就不会怕你没人要一样,随随便便答应人家了。”
文英听梦凡这样一说陷入沉思中,梦凡见文英半天没反应。咦,这鬼丫头莫非真有相好的?如果有,文英遇到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他没来,让她孤军奋斗?
梦凡见文英不说话,也没闹她,想着照理高轲应该放假了,怎么还不来看她,难道那些梦境都是真的?不,应该不会,可能是他哥哥又要他做什么去了,又有可能是学校里有什么活动担搁了。
“凡凡,我跟你说个秘密,你可不能讲给别人听。”文英经过一番思考觉得还是得把心里的秘密说出来让梦凡给她拿个主意。
梦凡从她的纠结中收回思绪,屈肘撑着脑袋,侧脸看着她,“放心啰,我不会多嘴的,再说,我想说也没个地方说啊,朵儿走了,若羽这闷葫芦轻易不说半句多话,志云只怕沉在爱情里醉得不醒人事了。”
到了这个时候,文英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忸忸怩怩地把自己的秘密告诉梦凡。
原来,梦凡队上的陈兵老早就喜欢文英,明里暗里跟文英提过,文英本还想考虑考虑再回答他,可是没想到出了这档子事。
“陈兵可是个好人,人又勤快又老实,不比别人,只比齐俊那绝对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梦凡这是一句大实话,不只是陈兵老实,他们一家子都是老实人,陈兵妈只知道闷声不响做事,队上的妇女们说家长里短时,她只微笑着站在一旁听;陈兵的父亲更是老实得不知道怎么形容,场部有句俗话叫一棍子都打不出一个闷屁的人,应该说的就是他。文英知道陈兵喜欢她,还说考虑一下也正常,陈兵他们一家子呆在一起,估计一天难说十句话,他们家还有一个大缺点,就是做事不开,陈兵的父母没比谁家多种了几丘田、几亩地,但每天只看见他们田里、土里忙过不歇气。对于文英来说未必是良配,但无牛捉住马耕田,现在他是文英唯一的选择了。“那你喜欢陈兵不?”
“我?谈不上喜欢不喜欢。他跟我说时,我也没多想,总觉得自己还小,不急。不是你说我没早点自己谈一个吗?其实以前在芦科所时我谈过一个,后来,芦科所改组,他为了外调,跟他新单位的领导的女好上了,他走的那一天,请我原谅,我一气之下才辞职的。出社会以后,也有几个或多或少对我有些好感,但看来看去也只有陈兵性子单纯老实些,从不与不三不四的人到外面混,所以才对他有些感觉。不过现在说又有什么用?我父亲那里不知还在怎样拗呢?”
“要不,我明天找一下陈兵探探口气?”梦凡不知道文英曾在情感上受过伤,也料不到她真会看上陈兵。
文英听梦凡这样一说,把头转到另一边,半天才说:“又何必呢,我一个人烦恼就够了,还是别拉他下水了,再说如果他不如我们所想,那我以后还活不活?”
“怕什么,又不是要你去问,我侧面问一下,如果行就行,不行就想其他办法。再说你把他说给我听,不就是想让他拉你一把?别想了,明天我遇到陈兵顺便提一下。天也不早了,早些睡吧。”梦凡熄了灯,转过身去不再理因打不定主意辗转反侧的文英。
黑暗里,文英面朝梦凡:“凡凡,你真没考虑过将来你要嫁个什么人?”
梦凡眼前闪过高轲那张英俊的脸,脸突然有些发烫,怕文英看出端倪,用被子蒙住头,“这么早想那些做什么?”
“我不信。你会没想过?你没想过还时常发呆?我可不会认为你在想沐阳,对各方面条件都那么好的沐阳你都不动心,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你心里有喜欢的人了,而且关系匪浅。”
“真没有,睡吧。”
文英也不是非得要梦凡承认,她双手垫在脑后,盯着窗外的暗黑色的天光,“你知道,我读书时也无数次憧憬过,尤其看电影、电视时,老是想如果能找个像男主人公一样的男子那该多好;如果我们不是生活在苇场下,住在城里那该多好;那样我每天也象电视里女主人公一样,不,我会比女主人公更爱他和那个家,我每天睡前把他要穿的白色衬衣和黑色西裤烫好,每天早晨给他做好早餐、系上我亲自挑选的领带,然后在他出门前,撒撒娇换回一个深情拥抱,或者还可以学外国人那样来次浪漫的吻别。后来,经历过那件事后,我没别的想法,只希望他为人正直、善良,对我好就行,什么高啊矮、胖与瘦、做工的还是种田的,乖与丑我都可以不在乎,可惜,这一点小小要求到现在都变成了遥不可及的梦,你说是我上辈子还是上上辈子造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孽,老天才会这样对我?”
梦凡静静的听着文英诉说她的梦、她的苦,眼角都湿了,怕文英难过尽量隐忍着不出声。
“梦凡,你睡了吗?这么快就睡着了,你肯定还没有喜欢的人。”
她在心里回答文英,“文英,在你这样伤心的时刻,我该怎样告诉你,你猜对了,我确实深爱着这样一个男子,他干净、阳光、俊朗、帅气、聪明,我又该怎样告诉你,他如今让我变得越来越不相信自己。每个花季少女都有对美好爱情的向往,你不例外,我也不例外啊。只是这是爱吗?我的未来真的会与他共度吗?为什么我如此不确定……”浮在夜空中的高轲慢慢清晰,梦凡分不清是梦还是幻。
听着梦凡越越来缓和的呼吸声,文英睁着眼睛瞎想了好久,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不知怎么的,她突然爬起来,慌不择路的往河边跑,想也没想的爬上一条小船,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逃什么,等船离岸时,文英的心才稍稍放下,却又发现船在慢慢下沉,惊慌失措时,看到陈兵正好在岸边,她朝陈兵大喊救命,可是任凭自己怎么喊,就是发不出声音。陈兵眼睁睁地看着小船载着文英慢慢下沉。文英突然看得好清楚,陈兵的脸上分明带着嘲讽的笑,感觉那笑比慢慢将要淹没她的水还冰冷。
“陈兵,我恨你!”一声大叫,文英感觉终于喊出口了。看看漆黑的四周,原来只是一场梦。
“凡凡,凡凡。”文英推了推睡得正熟的梦凡,梦凡“嗯”了一声,又转过去睡了。
漆黑的夜是如此让人恐惧,被恶梦惊醒的文英感觉自己被一个黑色的漩涡吸住了,怎么挣扎都挣扎不出。她的心怦怦乱跳,这是在预示着什么,那个梦又在预示着什么?难道陈兵真会如梦中所示,他根本就不是可以拯救她的那个人?那她该怎么办?能怎么办?学朵儿的离家出走?绝不可能,如果那样,她那可怜的妈妈便是她父亲的夜饭菜,可又不能真的嫁给齐俊,她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梦凡醒来时,看见文英半躺着歪着头睡了,“哎!看样子她肯定一晚没睡。”伸手想把文英扶得躺下时,文英睁开眼睛看了看梦凡:“凡凡,还是不去问他了,昨晚我做了一个不好的梦,梦见我掉到河里,陈兵不但不救我,还站在岸上看着我慢慢下沉,一脸的嘲弄。”
“你这傻姑娘,不是说梦境梦反吗?不要那么在意,只是套一下他的口气而已,那么紧张干嘛?”梦凡不以为然,人家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正巧说明文英此刻是非常希望陈兵能挺身而出,跑到她家里告诉那倔老头,他陈兵与李文英早已私订终身,他们李家可不能一女两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