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志云她们怎么劝、怎么骂,王凯始终没有再去医院看朵儿,而朵儿从苏醒一直到现在也没再念叨王凯。
这天,朵儿又闹着要出院,医生还是不同意。朵儿认为自己年轻,身体底子好,恢复得较快,她想回家去调养,但是医生站在医学的角度劝朵儿,你这次出了这么多血不是件小事,按中医的说法便是元气大伤,虽然现在能下床活动,那只是表象,但是伤及的根本还是没复原,还得继续治疗。
志云她们也隐约听人说起,人流比自然生产更伤身体,也继续劝朵儿:“你就还呆几天,别强撑着,搞坏了身体,你这辈子可真算毁了。钱你不用担心,前天,梦凡又拿了两百过来,你安心的住着吧。”
“你们认为我把身体养好了,这辈子就没毁?我身体再好,王凯也不可能回头,我还有什么盼头?我不担心钱,我是担心我妈。若不是我妈,我……”朵儿说到这里,声音又哽咽起来,志云挽着她的臂膀,无声的安慰着她,朵儿深吸几口气,把眼泪逼回眼眶,“这前前后后有一周没回去了,我妈那么精明的一个人,肯定会起疑。”
志云拍拍她的肩,“不会吧?你别多想。我们可什么也没说,王凯他们更加不会说什么呀。哪年我们来砍芦苇没搞过十天半月不回家?你妈好几年没来过苇山了,她怎么会知道?”
“医生,请问一下,艾朵儿在哪个房间?”朵儿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吓了一大跳,天啊,这可怎么办?还是被她知道了。“志云,怎么办?我妈来了,怎么办?”朵儿紧张得声音都有些发抖。
“不会吧,真来了啊?”志云没朵儿那么敏感,她不相信离这么远,朵儿妈会知道,她想打开门去看看。
“别开门,开门就惨了……啊……”没等志云去开门,朵儿妈就提着一个蓝色保温瓶走了进来。朵儿忙用被子盖住自己,志云见状也吓了一跳,朵儿妈不会打朵儿吧?
“云满,你先出去。”朵儿妈看着自己的女儿既心痛又难过,怎么这么傻啊,这孩子。等不及看志云出没出去,急步走到床边,掀开朵儿死拽着的被子,“躲什么躲,你胆子不是很大吗?怎么这会晓得怕了?”朵儿妈见被子下朵儿苍白的小脸,心一阵一阵揪着痛,她连着被子一把抱起朵儿:“你怎么这么傻,怎么这么傻啊——”,边骂边使劲地隔着被子拍打着朵儿,眼泪再也止不住的哗哗往下流。朵儿做好了被妈妈大骂或打死的准备,就是没想到妈妈会跑过来抱着她哭得如此伤心。
于是,所有的担心、所有的委屈都涌上心头,依在妈妈的怀抱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女儿终究是妈妈的心头肉,虽然平时管教严厉一点,当女儿受到伤害时,最难受的便是做妈的啊。朵儿妈抱着痛哭不已的女儿,心痛难忍,“别哭了,告诉我,那害你的畜牲是谁?王凯说他没动过你。”
王凯回到家后,憋屈得不行,强自忍了几天,见他们果真没有一人去跟朵儿妈说起这事,他心中虽然恨她的背叛,也觉得她可怜,想着她一个人住在医院里,也没个有经验的人照顾她,担心她自己不注意,落下病根,便一大早骑车到朵儿家,告诉朵儿妈,朵儿得了急性阑尾炎在对河医院住了好几天院了,希望朵儿妈能去照顾她。
朵儿妈是何等精明一个人。如果朵儿真的如王凯所说的只是得了阑尾炎,那他们一个个还不早就黑鱼擂罩一样跑到家里来告诉她?听他的口气,朵儿已经进院几天了,他才期期艾艾地说她住院了,这还是她认识的王凯?王凯虽然不是她看着长大的,但是和朵儿来来往往好几年,他的基本性子她还算了若指掌,这孩子不怕事、有担当。
那次朵儿回来说不想读书,所以自动退学了。朵儿妈信,她没跟任何人讲,她早就收到学校的处分决定,知道她是因为和王凯早恋被学校劝退的。说实话,她心中有些怨恨王凯,别人不好去招惹,为何偏偏招惹她家朵儿。后来见王凯实诚,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的任他们来往。
去年,王凯送了五千元过来,说是定婚礼金,朵儿妈觉得奇怪,问王凯:“定婚?怎么一没介绍人,二没办酒,就你们两个过家家似的私下拿五千元,你家到底是怎么想的?”
王凯嘴甜,一口一声妈的叫唤,“妈,我妈他们说,我们太小,现在谈婚论嫁还早,可她又怕朵儿不安心,更怕您不安心,所以就先让我送五千元给朵儿,为个定,以后等我们大些,该补的都会补上。”
朵儿妈一听,觉得王凯父母考虑得在理,更加放心了,“补什么补?我们家又没有别的什么亲戚,你们自己愿意就行,结婚时直接看个日子结了算了,别来那些虚的。”
王凯一时分不清她是真是假,只好讪笑着。那天王凯回家时,朵儿妈硬塞了五百元红包给他,说这是规矩,他不解,回去问妈妈,妈妈笑着对她说:“你岳母娘这是同意了,你这傻小子。”
过年时,王凯以准女婿之礼来拜年,而朵儿也去了王凯家,两家更以亲家相称,关系也很融洽。在朵儿妈心中,王凯就是她女婿,可是这次,他大晚上地跑来,不但没听见他叫妈,脸上连个笑容也没有,就连看她的眼神也是躲躲闪闪的,她知道他在撒谎。刚开始她还以为小两口吵嘴了,他这是找借口想让她这老将出马,去劝她那任性的女儿。于是不断逼问王凯,刚开始王凯还咬定他没骗她,他们两人好好的,朵儿是真病了。后来见朵儿妈这只母老虎发威,他一时顶不住,把真实情况一五一十的说给朵儿妈听,边说边哭。朵儿妈知道朵儿是因为堕胎而住院,也顾不得劝他,推着自行车就往苇山赶。
朵儿妈听朵儿声音越来越小,把她扶起来一看,见朵儿差不多要晕过去了,她含泪“啪”地打了朵儿一记耳光,泪眼婆娑的朵儿惊恐的望着她妈,直往床铺里面缩。朵儿妈见朵儿恢复神智,便问朵儿,“哭什么?哭有什么用?事情都到这地步了,你告诉我,是不是你背着王凯,招惹什么人了?”
“没有,妈,我没——有、真——的没有,我心里只有王凯。”朵儿头发凌乱的伏在枕上摇着头。
朵儿妈见她如同疯了似的,把她按住,“朵儿,你看着妈妈,到底是谁?你告诉我,妈妈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让他全家不得安宁。”
“妈妈,我求你不要问了,行不?”朵儿心里很乱,自从知道那个畜牲是刘超群后,她真恨不能马上疯掉,也许疯了就什么也不用想了。
“朵儿,如果不是你主动招惹人家,你就得告诉妈妈,我周运珍的女儿可不能让人随便糟蹋。”朵儿妈虽然知道一切都于事无补,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她不能让女儿平白无故的受此凌辱,她要让那家人给他们孤儿寡母一个说法,她甚至想着那人如此丧尽天良,就应该像严打时一样被枪毙。
门,突然被推开,刘超群红肿着双眼走了进来,直直的跪在朵儿妈面前,“伯母,我不是人,我就是那畜牲,您打我也好、骂我也好、去告我也好,我都随您,只求您放过朵儿,朵儿她喝醉了什么也不知道。”
朵儿妈看着直挺挺地跪在面前的刘超群,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气得嘴唇都紫了,她想破口大骂,却半天也发不出声音,手比思维快,“啪”地一巴掌打到了刘超群的脸上,把刘超群打得往右一栽,他很快又稳住身体,仍然直直的跪在朵儿妈面前。
朵儿妈已气得浑身冰凉,这刘超群,还真是忘恩负义啊,不说他六、七岁偷学骑车时,摔在渠道沟里,是她把他救上岸。只说这些年他们几个人跟着王凯到她家来来往往,她何曾轻看过他们。没料想,竟养出了个白眼狼,对!他自己说得没错,他就是个畜牲,还畜牲都不如。可是她再泼辣,跟他又能说什么,残存的理智告诉她,不能去告官,她的朵儿以后还得做人。
“你这猪狗不如的东西,你也不必这样,马上去给我把你父母叫过来,我要他们给我一个说法。我是挖了你家祖坟啊,还是什么的,他们派你来害我、害我的朵儿……”说着悲愤难禁,又说不出话来。
刘超群这才知道,在朵儿出事以后,他最应该告诉的便是父母,现在希望一切还有回旋余地。
“您先别生气,我这就去找我父母,就去找!他们来后,您要杀要剐随您,只求您别再为难朵儿。”说完他跌跌撞撞地跑出门,差点把正准备进门的志云撞得摔倒了。
志云本想到对河去找梦凡拿个主意,刚到船码头时,远远看见梦凡在对河乘上船了。因为实在担心朵儿妈为难朵儿,也没等梦凡,一路小跑赶回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