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凡最终听从了小清的意见,收拾整理好一套被窝行李,准备在站屋里过夜,做一个正儿八经的樵民。
小清说得没错,每天在苇山砍芦苇时她俩已累得半死,完了还要骑十几里坑坑洼洼的泥巴路回家,说不定哪天会连剩下的那半条命也玩完。
当然这理由对小清来说是次要的、是借口。她想睡到站屋里最主要的原因是,正刚每天呆在苇山回不了家,随着婚期临近,她反倒有些不安。她之所以来他们管理区砍芦苇,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若不然,在自己管理区砍苇舒服多了,至少不用骑这么远的车。他们管理区的苇山离小垸近,乘渡船到山里,走十多分钟便到了,只相当于这里站屋到芦苇铺子上的距离,更别说以她家现在的经济条件,根本不需要去赚这几下辛苦钱。
两姑嫂差不多到北堤时,偶遇去学校上班的沐阳,梦凡离家的时候还想着不知托谁把写给高轲的信寄出去。这下遇到沐阳,就像是想睡觉的人遇到了枕头,她看着前方的沐阳不由得翘起了嘴角。
“沐老师,这么早就上班去?”小清跟沐阳远远的打招呼。
梦凡只是傻笑着,她的车快经过沐阳时,才停车问沐阳,“沐大哥,帮我个忙?”
“好啊,不会要我去苇山帮你砍芦苇吧?”沐阳也停了下来,他没想到梦凡会找他帮忙,一时又想不出什么事。
梦凡从衣袋里掏出那封封得严严实实的快件,宝贝似的递给沐阳,“帮我发封信。”
“不说给谁的,我可不帮。”沐阳一打眼便看见高轲二字,直觉认为这人应该是男的。接过信他再偷瞟一眼收信人地址,省城的一所大学,这应该是她同学,可是看梦凡对这封信的紧张劲,难道这人仅只是她的同学?他认真的审视着梦凡的笑脸,希望能找出他想要的答案。
梦凡心虚的以为沐阳看出了什么,有些羞涩、又有些恼火,“不寄就拿来,我不知道让刘会计帮我去寄?真是的,一个男人家家的,管别人那么多闲事。”
见梦凡着恼,沐阳更肯定自己心中的猜疑,“怎么,开开玩笑都不行,放心吧,一定帮你寄。小清,你们真要砍一个冬的芦苇?”
小清见沐阳识趣地转移着话题,心中暗夸他聪明,“应该不要,遇上天好,不下雨、不下雪,半个月左右应该可以砍完;如果天不好,那就难说,砍到明年也不一定。”
“鬼才信你,今年砍不完还不急死你。明年?还明年,你不用嫁给我哥?”梦凡见小清瞎算着,也忘记她正在生气了。
“我急什么?我又不是你们管理区的,难不成砍不完,他们还会为难我?婚姻法上可没注明没砍完芦苇的不能结婚。再说你可别忘了,那些芦苇本来是分给你的,我只是帮忙,你还好意思赖上我?”小清半真半假地说。
“嫂子,好嫂子,别这样,我错了还不行吗?你就好人做到底吧。”梦凡如果不是扶着车,估计会扑到小清怀里撒会娇。
“别急、别急!就算是拖到明年,不是有人要放假了吗,总会有人帮你的。”小清把眼神瞟向沐阳。梦凡却以为小清说的是高轲,骑上自行车急冲冲地走了。
“这个大小姐,一不小心又来气了。呃!沐老师,再见!你若想偷看信,就看吧,反正我不会告密。”小清说完跨上自行车去追梦凡,
沐阳不知道自己最近到底中了什么魔,刚刚梦凡使小性子时,他的心又漏跳了一拍,现在远远的看着她俏丽的背影,居然一时还回不过神来。他收回视线,浅笑着摇了摇头,把信放进书包里,往学校方向急行。
芦苇还是昨天的芦苇、苇荡生活还是昨天的生活,只是梦凡却没有昨天那种兴致勃勃的兴头,两姑嫂好不容易砍够一百个标个,梦凡便早早地央求小清回站屋。
小清看着满脸是灰,眼睛和牙齿却格外显眼的梦凡,不由得笑了出来。可惜没相机啊,要不然照张留个纪念,等她有孩子后,在孩子面前取笑她。
梦凡没时间理会正想着什么有的、没的的小清,她苦着张小脸,又陷入魂不守舍的状态。
小清拿起帽子抽打着梦凡,梦凡一动也不动,仅只是用脏兮兮的手捂紧口鼻。
把梦凡身上的灰拍打干净后,小清又接着拍自己身上的灰,“咳!咳!别拍了,嫂子,反正要洗澡的。”梦凡被这漫天飞舞的灰尘呛得要死,只好远远地跑离小清的除尘现场。
“洗澡?你去哪里洗?”小清故意逗着她的大小姐。
“不会吧,你昨天可没说不能洗澡。嫂子,我被你害惨了。,我要回去,一定得回去,这一身的灰尘又痒得要死,我怎么可能睡得着?我要回去,要回去!”梦凡急了,昨晚没睡好,今天又一身灰,时不时感觉有蚂蚁啊什么的在身上横行霸道,害她抓又不好抓,挠又不好挠,一天忍这痒就够她难受了。还不能洗澡,这是明摆着不让她睡的节奏。
“就知道你这大小姐会不习惯。放心哥让食堂里李叔烧了一大锅开水,你爱怎么洗便怎么洗。”正刚来喊她们回站屋,听自家妹妹在跳起脚嚷嚷着,一时觉得自己英明极了。
两姑嫂吃完饭,在站屋厕所里别别扭扭洗好澡后,随正刚到河滩边散步。
河对面是正刚所说的有不止十个小垸子那么大的大垸子,梦凡可不在乎对岸到底有多大,也不想知道对岸是哪里、有些什么,她悄悄地跟哥哥嫂子拉开距离,直到他们走远,才一个人百无聊赖地捡着搁浅了的小贝壳,在河边打水漂。
晚上,队长分给小清她们一间单独的宿舍,这样,她们就不用和队上的妇女们挤通铺。梦凡一听欢喜得紧,终于可以好好睡觉了,兴冲冲地跑到宿舍门口,打开一看,惊呆了!这是床?没搞错?一个砖台子上铺几捆芦苇,其他什么都没有,这也叫床?
她见小清把带来的被子摊开铺在芦苇上,跑过去把被子一把掀起,“嫂子,这地方不是人睡的,我们换地方。大晚上的让我们睡这儿?能睡着?”
“换到哪儿去?这儿怎么不能睡了,大家都这样睡,我们怎么就不能睡了?况且我们这还享受着特殊待遇,才能两个人一个房间。你去看看她们那些人,十多个人挤在一起,打鼾的、磨牙的、说梦话的,这边没消停那边又开始。睡觉时还会你的手放在我的嘴上、她的脚横放在你肚子上,或者有人半个身子压在另一个人身上,那场面,你这大小姐光想想就睡不着了。”
“我不是说这个,是说为什么不能象家里一样拖些稻草来垫着,这样坑坑洼洼还硬绑绑的,怎么睡得着?”
梦凡嫌弃的指着芦苇,恨不得让小清马上卷起铺盖回去,可是外面已经天黑,她们两个女孩子走十几里荒芜人烟的夜路,想着都比睡在这儿更可怕。
好不容易躺下来,小清吹灭马灯,昏昏欲睡。梦凡突然很紧张地推了推小清,“嫂子,你听是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没声音啊,睡吧,疑心生暗鬼,你就别多想了。”小清还真拿这小姑子没办法了。
“又来了,嫂子,你听、你听。”梦凡紧拽着小清的手臂膀,吓得说话都有些不利索。
“还真有动静啊,怕是那些睡不着的敲门吧。”小清听人说过,那些精力过剩的男人们的喜欢玩些恶作剧专门吓小姑娘,便起身打开木门。一看,外面什么也没有。难道是梦凡听错了?她狐疑着躺下,还没躺好,这下不用梦凡说,她也听见以“嗒、嗒嗒、嗒。”的声音,悄悄地下床,趁着那响声还在,走到门边,猛地一下打开门,梦凡也快速地跑到小清旁边张望,可是两个人还是鬼影也没看见一个。
这房间位于站屋的中间,左右都是女人们的集体宿舍。小清麻起胆子拖着梦凡往两旁的门边看了看,没见人影。心想,若说是人敲门,不可能有这么快的速度,那不是人又会是什么?
两人战战兢兢、相互搀扶着走到站屋门口看了看,还是没任何发现。这下她们罩衣也不脱,互相靠着偎在被窝里,似乎等待那声音。过不了一会儿,声音又响起来了,再打开门,又是什么也没看到。小清真有些怕了,梦凡则躲在小清身后,大气也不敢喘。
两人“啪”地把门关上,“怎么办?要不,去找你哥?”梦凡头点得象小鸡啄米似地。“这站屋闹鬼?”
“别自己吓自己,我们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打门而已。”小清安慰着梦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