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军,大安帝国五部大军之一,合计兵马一十八万。其中,步兵十三万,骑兵三万,还有独立建制的赤焰铁骑两万。这些兵马,赤焰铁骑单独成军,拱卫靖川城。其余的,以一万人为一卫,合计十六卫,在扎西区分散驻防,称为卫军。而穆冬,就是这十八万大军的统帅。
南阳、赤水二关沦陷的消息刚一传出,各路卫军统领就坐不住了,纷纷给穆冬上书,一面痛骂第十三卫军统领袁杰,骂他通兵无谋,致使城关陷落;一面,则是极力自夸,历数自己的光辉战绩,请命一战。若不是穆冬制下极严,他们不敢擅离驻地,恐怕都已经跑到靖川城去了。
即使是这样,他们也都绞尽了脑汁,想出了各种各样的由头,各遣心腹猛将赶到靖川城,不为别的,就是想了争得一个大军开拔的调令。前些日子,宣武司的军令没有下达,各路人马到还都能忍让,最多也就是比比谁的眼珠子瞪得大,你不小心踩碎了一块石板,我就失手拉折一张弓,诸如此类的。气氛虽然不那么友好,但也没闹出什么乱子来。
也不知道是从哪儿走漏了风声,宣武司下令开战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他们这些人得知了消息,大半夜的从床上爬了起来,披上铠甲,火急火燎的赶到穆府门前,堵住了大门。到了这个时候,他们也就顾不得其他的了,互相看着都不顺眼,难免就起了争执,嘴巴里也就不干净了起来,污言秽语不绝于耳,险些动起手来。
就在众人争执不下的时候,穆冬从阅马场上回来了。他离得老远,听到家门口的方向闹哄哄的,索性就放慢了马蹄。战马驮着穆冬,慢慢悠悠的走到穆府门口,却被喧闹的人群挡住了去路。还不待穆冬发话,那战马倒先使起了性子。
战马走到人群外,重重的打了一个鼻响,鼻子里喷出的气流撞在第七卫军校尉石铮的脸上,溅得他满脸马涎。
石铮跟第九卫军校尉白千牧正吵得不可开交,面红耳赤,就听到耳朵边上噗嗤一声响,接着就感觉脸上黏糊糊的,侧脸一看,见是一匹马,以为是又有其他卫军的人赶了过来,心头火起,梗着脖子骂了起来:“这是哪个乌龟儿子王八蛋,来得这么晚,也好意思来跟我争?信不信老子一拳打死你?”他一边说,一边举起砂锅大的拳头比划了两下。
见此情形,白千牧有些幸灾乐祸,笑眯眯的朝穆冬看了一眼。他一看马上的人是穆冬,大吃一惊,连忙三两脚踹开聚拢在一起的众人,单膝跪地,抱拳行礼,口中说道:“属下白千牧,拜见将军大人!”
这个时候,其他人也都反映了过来,顾不得埋怨白千牧的失礼挑衅,也都齐刷刷的单膝跪在了地上。
这一下,石铮是彻底懵了。等到他反应过来马背上那个人是穆冬的时候,头脑中一片空白,心中叫苦不迭:完啦!这下完啦!我刚才说什么来着?乌龟儿子王八蛋?天哪!我还要一拳打死他!这……这可怎么办才好啊?穆将军一生气,不给我调令,我回去怎么跟兄弟们交代啊?
就在石铮这一愣神儿的功夫,其他人都跪倒了,又只剩下他一个人还站在那里了。所谓一步错步步错,他先是冲撞了军中统帅,又在众人面前失了礼,始终都不能跟上节奏,哭的心思都有了!
穆冬坐在马背上,看到石铮瞠目结舌的愣在那里,心中有些想笑,更多的还是欣慰:军中男儿,该当如此才对啊!想到这里,他嘴角向上一勾,轻笑着抬起马鞭指着石铮,问他:“你刚才说什么?”
石铮这才回过神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头低的能埋进土里去,又羞又臊的说:“末将……末将刚才没看清楚,冲撞了将军,请将军治罪!”
显然,这不是穆冬想要听到的答案。所以,他摇了摇头,皱着眉头再次张开了口:“我没问你这个。告诉我,你刚才说什么?”
石铮实在是没了办法,只得硬着头皮小心翼翼的说:“我说:这是哪里来的乌龟儿子王八蛋,信不信老子一拳打死你!”
穆冬的眉头皱的更紧了,脸上也有了一些怒意,说话的声音也随之冷了几分:“你这么大的块头,怎么说话跟个娘们儿一样,扭扭捏捏的,像什么样子?大点儿声音,告诉我,你刚才说什么?”
事已至此,石铮索性一咬牙横下心来:反正都已经这样了,爱怎么着怎么着吧!大不了砍了我的脑袋就是了!想到这里,他胆气也就壮了起来,抬起头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穆冬,大声说:“我说:这是哪里来的乌龟儿子王八蛋,信不信老子一拳打死你!”
石铮自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很充分的准备,准备迎接穆冬的怒骂还有随之而来的刑罚。可是,事情并没有朝着他所想象的那个地方发展。听完了他的这句话,穆冬不但没有骂他,反而大声赞叹了一句:“说得好!”
赞罢,迎着众将疑惑的目光,穆冬一甩手将马鞭狠狠的指向了靖川城的东南方,声音也高亢了起来:“我想到那里去,去南阳,去赤水,去问问那些杂碎,问问他们是哪里来的乌龟儿子王八蛋,为什么不在自己的狗窝里好好待着,偏要跑到我的家门口来撒野!我要去把他们打个半死,再踏上一只脚,告诉他们,这里是帝国的领土,然后砍下他们的狗头!石铮,这些话,你可敢去跟那些人说?”
穆冬的一番话,寥寥数语,却彻底的点燃了一众将领的血性和激情。石铮更是听得心潮澎湃,血脉喷张。听到穆冬如此一问,他毫不迟疑的大吼一声:“有何不敢?我定要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让那些狗崽子知道厉害!”
穆冬重重的点了一下头,又挥起马鞭点向白千牧,高声问道:“你?”
与石铮的粗线条不同,白千牧可以说是心细如发。从穆冬的言行中,他已经意识到,将军大人这是在点将了。正在他心中惴惴患得患失之际,骤然看到穆冬将马鞭指向了自己,心头一震,扯着嗓子喊了起来:“末将愿往!”
穆冬收起马鞭,眯着眼睛看了他们两个人一眼,宣布了自己的决定:“军令:命第七卫军、第九卫军为先锋,即刻开拔,兵发赤水关,不得有误!”
白千牧心花怒放,连忙叩谢,领了军令而去。石铮则是怎么都没有料到事情会有这样的一个结果,被从天而降的幸福砸得迷迷糊糊,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他想挠挠头,一抬手才发现脑袋上戴着头盔,咧开嘴傻呵呵的笑了起来。
见此情形,穆冬眉头一挑,骂了起来:“你个兔崽子!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给老子滚回去!若是误了时辰,看我怎么收拾你!”穆冬说着,一鞭子抽在了石铮的身上。
石铮吃痛之下,醒过神来,也顾不得军中的规矩了,急冲冲的跳上马背,大笑而去。
眼看着白千牧和石铮先后领了军令,剩下的人再也沉不住气了,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穆将军!我第一卫军,愿做中军!请大人下令!”
“第四卫军早已准备完毕,只等将军一声令下,随时可以开拔!”
“第二卫军……”
“……”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清朗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那声音不高,却显得格外的清晰:“穆大人,我也要去!”
听到这个声音,穆冬霍然转过头来,顺着黢黑的街道看了过去。在穆冬的注视之下,萧十禾与穆紫嫣并肩走了过来。在他们的身后,还跟着欧阳浩、独孤静、常万达、沈睿还有穆子涵。他们一行人,身上各自背着包裹,手中拿着兵器,显然是已经铁了心了。
穆冬挥手打断了众将的争执,提起缰绳调转了马头,面朝萧十禾一行人来的方向,手捻着白亮的胡须,沉吟片刻,突然开口说道:“会有人死去。”
萧十禾轻轻一笑,站住了脚步,不以为意的说:“总有人要去死,为什么不能是我?”
穆冬摇了摇头,又说:“以后,会是他们的时代。”以后,当然不是现在。穆冬是在告诉萧十禾,这几个孩子还太小,还是再耐心等两年,等他们成熟一些再说吧!
萧十禾当然听懂了这话里的意思。他侧过身打量了自己的这几个弟子一眼,见他们面色如常,刚刚有了一丝凝重的表情又放松了下来,背着手说:“你看,他们都已经长大成人了!以后,或许他们就会忘记自己的爪牙了。”利爪尖牙,说得是猛兽,也是这些少年。猛兽总是在厮杀中成长,而这些少年,也该在战火中得到淬炼才是啊!
穆冬的神情凝重了起来,再次说道:“有人会死。”
萧十禾眉头一挑,再次迈开脚步向穆冬走了过去,口中却是说:“那又如何?乱世将起,风雨飘摇。堂堂七尺男儿,若不能奋起一搏,爪牙再怎么锋利又有什么用?”紧随着萧十禾,他的弟子们也毫不迟疑的迈开了脚步。
萧十禾的脸上再没有了往日里吊儿郎当的神情。他走到穆冬的面前,躬身一礼,然后站直了身子,说:“请穆大人恩准!”
在萧十禾的身后,他的五个弟子单膝跪在地上,异口同声:“请穆大人恩准!”就连穆子涵都没有例外。
穆冬的心里突然有些感动,又有些惋惜。他沉默良久,终于还是答应了萧十禾的请求。从此以后,烈火军又多了一个建制,一个人数最少的建制——阴阳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