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子涵四肢尽断,性命垂危!
慕华橦大惊之下,又悔又恨,命令亲兵做了一个简单的担架,抬着穆子涵,直奔来路而去。
穆紫嫣一看自家兄弟这等惨状,花容失色,眼泪簌簌而落,一头扑倒在担架旁,手抚着穆子涵的胸口,失声痛哭。不料,她这一哭,情绪失控之下,不知道引发了穆子涵哪里的暗伤,竟使得他口中流出乌血。
慕华橦见了,连忙将穆紫嫣拉开,命人把穆子涵抬到马车上。他也不敢再让穆紫嫣在车上照看,生怕再生出什么闪失,而是叫人让了一匹马给穆紫嫣骑。
做完了这些,慕华橦又派了两个人回城报信,让人前来接应。他自己则是赶着马车,充当了车夫的角色。这回城的二十里路,似乎从来都没有如此漫长过。他不敢走得太快,怕车厢颠簸会加重了穆子涵的伤势。他也不敢缓缓而行,因为每延误一刻,穆子涵就要晚一刻得到救治,很可能就会因此丢掉性命。
所以说,一路走来,慕华橦可以说是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双眼急的充血,口中催促马匹的声音喊得震天,手里却是紧紧的拉着两根缰绳半点都不敢放松,额头上汗珠滚滚而下,他也顾不得擦上一把。
好在,前来接应的兵丁很快就到了,他们赶来了一辆由炼器师专门打造的四驾马车,急急的把穆子涵抬了上去,这才敢策马疾奔。
一路人马奔回靖川城,将穆子涵送回穆府。穆冬正在书房处理公文,听到消息以后,失手打翻了砚台,弄得满身墨迹,也顾不得擦洗,连忙迎了出来。
这个时候,穆子涵口中乌黑的血迹仍在流淌,断肢处的伤口也开始向外冒黑血,情状惨不忍睹,已经是气若游丝了。
穆冬一看这副惨状,心口大痛,像被谁在心脏上捅了一刀,眼前一黑,几乎昏厥过去,人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岁。他痛呼一声:“我的儿……”眼泪纷纷而下,这才醒过神来,知道现在不是痛哭的时候,连忙抬手拭去泪水,手上的墨迹却又把他的脸涂花了。
穆冬醒过神来,一边让人把穆子涵抬进房间,一边大声的下达着命令:“去!找南宫卓来!”
南宫卓,乃是烈火军军医官,高级炼药师,浸淫医药一途二十几年,不止是掌握了一手神乎其技的丹药造诣,对于各种奇异之术也多有涉猎。许是他如此钻研耗费了太多的经历,虽只有四十岁不到的年纪,却早已两鬓斑白,脸上也留下了岁月雕刻的痕迹。
得知消息以后,南宫卓放下捧在手中的书籍,赶往穆府。等他到地方一看,发现穆子涵的体内好像是有一种自己从未见过的毒素,正在顺着经脉流淌,穆子涵伤口和口鼻中流出的黑血正是由此而来。
南宫卓思虑良久,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好的法子来,只得摇着头万般痛惜的对穆冬说道:“穆大人,少将军这是中了剧毒,毒性未明。为保险起见,唯有截断四肢,才可能保住性命了……”
就在此时,穆紫嫣终于赶了回来。她一进房门,听到南宫卓如此说,原本就煞白的脸色更白了几分,急急的脱口说道:“不可!万万不可啊!”
穆冬已经听慕华橦讲明了事情的经过,对穆紫嫣的行为很是不满。然而,事到如今,当务之急是先救下穆子涵,他也就没有开口斥责,只是狠狠的瞪了穆紫嫣一眼,然后回过头皱着眉头对自己的军医官说:“南宫卓,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南宫卓叹了口气,摇着头说:“穆大人,少将军是我看着长大的,若是有其他的法子,我怎么会出此下策?若是中毒不深,我也可以先行把毒性给他控制住,一点一点的分析毒性,倒还有几分把握将他治好。可是现在,少将军中毒已深,毒性猛烈,实在是没有时间去分析毒性,更不要说什么把握了!”
穆冬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几分。他在床榻前坐下,抬起手轻轻的抚摸着穆子涵的额头。想到自己的儿子以后只能是一个四肢俱无的残疾之躯,再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穆冬心如刀割,牙齿把嘴唇都咬破了,手也紧跟着开始颤抖了起来。
可是,又能怎么样呢?活着,总比死了要好一些吧?穆冬思量片刻,终于拿定了主意,闭着眼睛站起身来,摇摇晃晃的向外走了两步,不敢再看穆子涵,咬着牙说:“那就这么办吧!”
这简单的一句话,像是抽干了穆冬的最后一分精力。话音落地,南宫卓分明的感觉到,穆冬脸上的皱纹一瞬间多了大半,就连他那高大的身躯都显得有些佝偻了起来。
穆紫嫣微微一愣,大喊一声:“不——!”三两步跑到了穆子涵的床前,张开双手把南宫卓挡在了外面,大声的喊着:“再想想!一定还有其他的办法的,一定还有其他办法的对不对?子涵还小,他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驰骋疆场,若是截了四肢,他可还怎么能骑得了马,如何能拿得起刀枪?我不管!一定还有其他办法的,不是吗?”
穆紫嫣挡在床前,双手张开,就像是一只大鸟正张开双翅保护着雏鸟。可是,说到后来,看到南宫卓脸上越来越浓的无力的神情,她自己的心里也生出了绝望,无力的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都是我,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带他出去,是我害了他啊!”
见此情形,南宫卓心中很是不忍,可是穆子涵的伤势已经由不得他再行拖延了。于是他就说:“小姐啊,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少将军好啊!断了四肢,他好歹还能活着,若是再耽搁片刻,怕是大师级炼药师都要无能为力了啊!”
穆冬心中悲伤不已,情难自禁,恍恍惚惚之间听到南宫卓说什么大师级炼药师,眼前一亮,急切的转过身来:“南宫卓,你可有办法把他的伤势控制住?”
南宫卓闻言一愣,不明白穆冬为何有此一问,但还是点了点头:“施展银针定穴之术,可以在短时间内不使毒性发作。只是这样一来,只能控制六个时辰,六个时辰之后还是要断肢续命的。老将军……”
不待南宫卓说完,穆冬就激动喊了起来:“那就别愣着了!六个时辰,六个时辰……大不了六个时辰之后再行断肢就是了!”
穆冬说完,急急的奔出房门,站在门口大声的呼喊了起来:“来人!来人!备马,去落神谷把萧十禾给我找来!若是误了时辰,小心我砍了你们的狗头!快去啊!”
听穆冬提起萧十禾的名字,穆紫嫣犹如死灰一般的双眸再度亮起了几分希望的光彩:是啊!他……总该有什么办法的吧?
两个小队的轻骑兵领命而出,二十匹骏马撒开四蹄,打破宁静的深夜,直奔落神谷去了。
对于教习的说法,萧十禾嘴上说的是不置可否,心中却依然深信不疑。他心中犯起了嘀咕:“这么晚了,会是谁受了重伤?难道是穆冬穆老将军?不对。这段时间没听说有什么战事,他怎么可能会受伤呢?那会是谁呢?”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蹄声滚滚而来。正在策马疾奔的兵丁远远的看到院落中亮着的灯光,把马催得更急。眨眼工夫,兵马来到院落门口,勒住马缰,当先而行的小队长大声呼喊了起来:“萧十禾!谁是萧十禾?快些出来!将军大人有要事找你!”
萧十禾一挑眉毛,显得万分不愿的从树林中走了出来,露出一脸的泼皮相,大大咧咧的冲那个小队长一抱拳,嬉笑着说:“你们找萧十禾啊?我就是。我就是萧十禾!”
那小队长一路疾驰,头盔有些松动了。他抬手把头盔扶正,对萧十禾还了一个礼,急吼吼的说:“萧十禾,少将军重伤,事态紧急,还请快快动身,跟我等回城!”
一听说是穆子涵伤了,而且看这群兵丁的模样,显然伤得很是不轻,萧十禾瞬间收起了嬉皮笑脸的神情,很是严肃的点了点头,招呼着自己的几个弟子从院落中牵来马匹,翻身上马,拍马而去。
等萧十禾带领着自己的弟子们赶到穆府的时候,已经是将近黎明时分了。穆冬和穆紫嫣连同南宫卓一道守在穆子涵的病榻前,个个都是如坐针毡。
萧十禾推门而入,穆冬一抬头看到他来了,连忙迎上去拉住了他的手:“十禾,快来看看,可有什么法子能救吗?”
萧十禾一边安抚着穆冬的情绪,一边走向病榻。南宫卓悄悄打量了萧十禾一眼,心说:“他如此年纪,怎能得到大人这般赏识?莫非,真的是有什么了不得的手段吗?”
穆紫嫣也站起身来,扯住了萧十禾的衣袖,很是急切的说:“萧哥哥,你可一定要救救子涵哪!他……”一句话没有说完,穆紫嫣就又流下了泪来,泣不成声了。
萧十禾冲穆紫嫣点了点头,示意她且放宽心,在病榻前坐了下来。他揭开盖在穆子涵身上的锦被,小心的检看伤口,发现伤口中流出的血液是黑色的,不自觉的眯起了眼睛。
他眯着眼睛,用手指蘸了一点儿乌血,凑在鼻子前闻了闻,像是发现了什么,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不对啊!”说完之后又回过头问穆冬:“穆大人,少将军是在哪里受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