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子涵被摔得七荤八素,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身上的骨头都不知道断了几根,手中的撼山弓飞出很远,箭壶里的箭也散落一地。
即便是如此,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之下,他还是飞快的挣扎着站了起来,咬着牙拔出了挂在腰间的慕华橦的那把军刀,紧紧的握在手中,瞪大了眼睛朝那头怪物发出一连串的嘶吼。
那怪物并没有理会穆子涵。它从树上跳了下来,两只前爪死死的按住痛苦嘶鸣的战马,张开血盆大口,咔嚓一声咬断了战马的脖子,大口大口的喝起血来。一直喝得肚腹膨胀,它才心满意足的停下来,掉转过头,悠然自得的甩着尾巴,牢牢地盯住了穆子涵。
穆子涵看到那怪物嗜血的双眼,感觉像是有两团火焰正在它的眼眶里燃烧。更为可怕的是,那两团火焰中似乎有着什么莫名的气息,使得穆子涵一阵目眩神迷,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明明内心里想的是离它越远越好,脚步却一步一步的向那怪物走了过去。
穆子涵心中大急,心中生出无限的恐惧,只觉得自己正在一步一步的迈向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情急之下闭上了眼睛,心中大喊:“我命休矣!”他这一闭眼,反而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
穆子涵满以为自己会葬身于此,难免有些后悔,有些自嘲了起来:唉!想不到我竟然会死在这个地方,真是不该这般逞强!要是能听了爹爹的话,就好了!可是他闭着眼睛等了一会儿,始终没有等到死亡的降临,就带着满肚子的疑惑睁开了眼睛,想要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他刚把眼睛睁开,就又看到了怪物眼眶中的那两团火焰,再一次的陷入了刚才那种目眩神迷的状态之下,吓得他连忙又一次闭上了眼睛。
那怪物看到穆子涵眼睛睁开又闭上,吐出长长的舌头狠狠的舔了两下唇角的血迹,咧着嘴露出了嘲笑的表情。紧接着,它低下头,晃了两下脑袋,用锋利的獠牙将穆子涵翻了个身子,使得他正面朝上,抬起两只前爪狠狠的向着穆子涵的两条腿抓了下去!
穆子涵只觉的双腿一热,耳中听到咔嚓咔嚓两声脆响,紧接着就是无边的剧痛,痛得他忍不住惨叫失声,一张俊美无俦的小脸都扭曲的不成样子了。万般无奈之下,他抬起手臂挥起军刀,用力的向那怪物砍了过去。
“嘭——”的一声响,军刀砍在怪物的腿上,就像是砍在了一块坚不可摧的石头上面,火星四溅。这一下,穆子涵拼死一搏,自然是不可能再留力,只听咔嚓一声,胳膊居然脱臼了,军刀也掉在了地上。
那怪兽虽是皮肩肉厚,可是受了穆子涵的全力一击,也被巨大的力道打得在地上翻了一个滚儿。它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狂性大发,低吼着冲回穆子涵的身边,咔咔两口,竟是把穆子涵的两条手臂也给咬断了!
就在这个时候,看到令箭的慕华橦终于率兵赶到了。他一看穆子涵命在垂危,连忙大吼一声,把座下的战马催得更急,操起马上的长枪向怪物刺了过去!
好个慕华橦,不愧是穆府亲兵的一个统领!先前穆子涵他们费尽心力都毫无办法的怪物,竟然被他一枪推得飞了出去。这一枪虽然依旧只能在那怪物的身上留下一个浅浅的伤口,可是看那怪物踉跄的步态和鼻子里流出的血迹,显然已经将它重伤了!
慕华橦也没想到那怪物居然如此的皮糙肉厚,巨大的反冲力直震得他从马背上倒飞出去三丈多远,握枪的虎口都已迸裂,鲜血直流。这个时候,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枪身在地上一支稳住身形,纵身一跃,再次提枪向那怪物刺了过去!
那怪物又中了一枪,口鼻中鲜血狂喷,知道不敌,对着慕华橦恶狠狠的叫了一声,折身转进了山林。
慕华橦这才喘过一口气来,丢掉长枪,俯身去检查穆子涵的情况。他一看之下,大惊失色:这……眼前这个四肢扭曲得不成样子的少年,真的就是自己风华正茂的少将军吗?
落神谷。天已尽黑,谷外是仲秋,谷中却是盛夏。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知了没命地叫着,吵得人心烦意乱,翻来覆去的怎么都睡不着觉。
既然睡不着,那就不睡了吧!在萧十禾的一意孤行之下,穆冬派来的教习吹响了号角,把院落里的人都召集了起来,趁着夜色,坐在树林里向沈睿他们传授着一些夜间行军打仗的注意事项。
负责传授这方面内容的教习随手在地上一划,命令四个小家伙在地上挖了一个坑,在坑中放了一个瓮,瓮上绷了一层薄而软的兽皮。然后,他又让这几个人在瓮的周围填上土,夯瓷实了,保持兽皮高出地面半寸的高度。
做完这一切,那名教习随手从地上捡了一根树枝,用军刀小心翼翼的刮下来许多细小的木屑,把木屑均匀的撒在兽皮上,手指着兽皮对沈睿他们说:“两军交战,免不了有人偷营。城池攻守,也难免有人会用土伏之策。因此,能否及时知道对方的动向,成为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就在这个时候,兽皮上偏向落神谷入口方向的木屑轻微的移动了起来,那教习看见了,眯着眼睛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看了几个正听得聚精会神的少年们一眼,手指着谷口的方向问他们:“你们都是阴阳师,个个天资不凡。那我来考考你们,那个方向,你们可曾听见了什么动静?”
几个少年侧耳倾听,可是什么都没听到,面面相觑,脸上露出茫然之色。
那教习却是甚为笃定的说:“就在那个方向,大约十里开外,应该是两个骑兵小队,正往此处赶来。你们信不信?”
沈睿、欧阳浩他们连忙点头,表示信服。这倒不是他们盲从,而是在这些日子里,他们看到的不可思议的东西太多太多了。非常简单的一个东西,经过这些教习们的手一布置,往往能收到不可思议的效果。
比如说,那些教习刚进落神谷的时候,看到沈睿、欧阳浩和常万达他们三个个个都伤得不轻,又听他们讲了自己的遭遇,很是把他们冷嘲热讽了一番,说得几个人跟废物没什么两样。这三个少年自然是不服啊,对此表示了很严重的不满,若不是有伤在身,估计当时就能打起来。
这些教习也不分辩,只是等他们把伤养好了以后带着他们去山谷中转了一圈,设下了几个让沈睿他们非常不屑的陷阱。结果,当天晚上凄厉的熊吼狼嚎响了一夜,等到第二天再去看的时候,却是一口气活捉了三头黑熊还有八头雪狼,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
然后,迎着几个人不解的目光,那些教习给他们上了第一堂课,由狩猎讲到行军打仗,由凶兽的习性讲到人性的弱点,通过一系列的事实告诉了他们一个道理:上兵伐谋,而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自那以后,一系列化腐朽为神奇的手段在那些教习的手中施展开来,渐渐的,在沈睿、欧阳浩、常万达和独孤静他们四个人的心中,就对那几个教习产生了一种近乎于盲从的信任。不为别的,只因为对他们心服口服。
看到几个少年点头,那教习也没有卖关子,对着那块兽皮指指点点的讲出了自己的判断依据:“马蹄踏在地上,会引起大地的震动,这些震动就像是看不见的波浪。我们把这个瓮埋进土里,又蒙上了这么薄的一块兽皮,就能把这些微不可觉的震动放大,再通过兽皮上的木屑,就能把这些震动直观的显示出来。你们看……”
教习讲的是尽心尽力,毫无半点保留,几个少年也是听得津津有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这一讲,足足讲了一炷香的功夫,才算是阐述完毕,几个少年的脸上也都流露出了原来如此的表情。
那教习见他们都听懂了,脸上流露出很是欣慰的神色。只是,他脸上欣慰的笑容随即就收敛了起来,转过身对萧十禾说:“萧兄弟,这一队人马来得如此急切,该不会是出什么事情了吧?”
萧十禾不以为意的撇了撇嘴,没好气的说:“我都在这个鬼地方待了快半年时间了,不见天日,哪里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唉!萧兄弟此言差矣!”那名教习摇着手接过了萧十禾的话,皱起了眉头,“你看,已经是午夜时分了,这一队人马却连夜赶路,而且毫不顾惜马力,显然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了。而纵观整个落神谷中,能够有能力独当一面的,除了萧兄弟你,还能有谁呢?若是我所料不错,这些人多半是为你而来!”
教习的这一番话,算是不动声色的拍了萧十禾一记马屁,听得他心里很是舒爽,点着头笑了起来,大有一副理所当然的架势。
那教习见萧十禾这副模样,也是有些好笑,就轻笑着继续分析了下去:“萧兄弟,不是我说你,你能被看重的,也就只有这一身阴阳师的本领了。可是,这城中的高级阴阳师不止你一个,他们完全可以去找别人。所以,如果我没说错的话,应该是有了不得的人物受伤了,而且伤得很重,急需你赶回去救治……”
教习的这番话,倒是真的说了一个八九不离十。那一队人马的确是来找萧十禾的,也的确是有人受伤了,而且伤得很重。他们之所以来找萧十禾,也不是因为他是一个高级阴阳师,而是因为他是一个大师级炼药师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