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威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境遇到底有多么糟糕,当兵的常说自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里,可是现在的自己何尝又不是把脑袋送到别人刀口下?原来自己竟是这么愚蠢,自己本以为皇帝不忌讳流言蜚语是对王府的天大恩宠,敢情人家是放长线钓大鱼啊!可怜自己还自以为是的以为自己有多高明。
想到这儿,郭威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原来我一直在鬼门关徘徊啊!可怜可叹我还不知天高地厚!”
“怎么知道事情真相你害怕了?”老王爷好像一点也没有看到郭威的失落。
“恩师若是我猜的不错的话潇湘楼怕是就是金丝雀的大本营吧?”郭威目不转睛的盯着老王爷,“鱼蕙兰若不是我们的人,我怕是早已横尸街头了吧!”
老王爷放下手中的筷子,自顾自的斟了一杯酒,“是啊这些年来一直都是你来我往的,都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有种被利用的感觉?是不是你再看向我这个老头子时心中充满了不屑?是不是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据我说知你也是暗中调查某些事的,难不成没有一点收获?”
听着老王爷连环炮似的发问,郭威一时间真的不知说什么好,突然间他的脑子就像炸开了一样。
他想起了年少时在‘郭扒皮’家做工时的情景;他想起了那个夜晚夫子上门表达收徒意愿的情景;他想起了自己在‘郭家庄’后山苦练本领的情景,;他想起了自己与夫子讨论古时典籍的情形;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上阵杀贼时的情景,他好像闻到了那夜的血腥味,他好像听见了那日受伤兄弟们的哀嚎;他好像按照夫子的说法还原了当年那个意气风发、杀伐果断的八王爷在战场无往而不利,最后却又遗憾做个平安王爷的情景;他又想到自己在西苑争夺羽林侍郎时的情景,以李如意为代表的世家子弟、那个慈眉顺眼的老僧;他又想到自己杖杀李忠金时内心的那股为民除害的快感;他又想到自己借力打力在朝堂上扳倒李忠贤的情景;突然间他好像又看到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在不停地呼喊,‘阿丽老王爷你们快救救我!’
这一刻郭威眼神恍惚,就那样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嘴里还嘟囔着没有人可以听清的话,如果这世间是有仙人的话,郭威不知自己是不是有了元神出窍的本领,他可以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呼吸,可是不知为什么他的身体不听使唤了,好像自己真的去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世界,他看见了很多模糊的东西,他们的样子是那么的熟悉,在那个世界里他一遍一遍的喊着故人的名字,可是回应他的只有无尽的万箭齐发,‘乱臣贼子郭威你可认罪?要知道你们八王爷一脉可是都去地府做了冤魂屈鬼呢!哈哈,你还下去找他们团圆?’说着那人拿起手中的武器朝他刺来!
郭威呆了,他想动却不能动,好像他真的只能静静的等死了,两行热泪哗哗的从他脸上留下,“我不愿意,我不愿意你们离我而去,我不愿意你们去死啊,你们是我这世上最亲的人啊,快回来,你们快回来!”
“祖父他这是为何?他怎么了?刚才他还好好的啊?难不成他真的走火入魔了不成?他想起了什么,他一定是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看到他这样我真的好难受,我真的好难受!”阿丽用她的纤纤玉手擦拭着郭威脸上的泪痕,“威哥儿你怎么了?威哥儿你醒醒啊,你可不要吓我啊!”说道最好阿丽也跟着哭了出来。
“父亲你看这孩子怎么了?”赵华看着自家的孩子这般模样,他也是难受的很。
“是我害了他,是我强行改变了他的命运,若不是我,他定会在郭家庄平平安安的过上一辈子,威儿是恩师对不起你啊,是我将你牵扯到这是是非非中,我作孽啊!”老王爷亦是满怀愧疚。
“阿丽你快回来,夫子您也不要继续向前走了,前面有人要对你们不利啊,你们若是不在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说着一口鲜血从郭威嘴里吐了出来,然后他猛地栽倒在桌子上。
“威哥儿,威哥儿,你醒醒啊,你醒醒啊,你可不要吓我,快来人,快来人,快叫郎中来!”阿丽大喊大叫着。
郭威被送到自己的院子里,里面的郎中正在细心地把脉照料着,屋外的阿丽像是丢了魂一般蹲坐在地上。
江山厅内,老王爷父子二人面对面的坐着。
“事情发生的太匆忙了,不知这孩子刚才为何陷入了魔怔,也不知他看到了什么,竟会急火攻心到这种地步?”赵华率先开口。
“你不会知道我这弟子也是心思玲珑之辈,论心胸论城府同龄中少有人能及,你以为他会不知道我们家的情况么?魏无忌、司马信、包括最近被禁足家中的徐不为那都是人中翘楚,就是这一群人都被他收入帐中,你说我的弟子能是那种看不清事情真相的人么?都说酒后吐真言,可是他在昏迷中依然念念不忘的就是我们这一家人,你说他明知我们某种程度上有利用他的嫌疑,你让我这个他的所谓的恩师究竟该有多么臊得慌?这孩子也是可怜人啊!”一时间夫子嗓子眼里仿佛堵了什么东西,什么也说不出来。
看着老父亲那心如绞痛的面容,赵华狠心的说出了一句话,“父亲大人,威儿从小就受您的教育,说起来他早就和我们是一家人了,如今家族面临生死存亡之际他也没有别的选择,纵然他想做一个忠君的名臣良相,可是赵昊会给他机会么?谁不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可是真的天随人愿吗?”
“是啊我们都没有选择啊!我们都没有选择啊!”江山厅好像只有这句话一直在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