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马车上,上窜下跳地癫了大半天的人,不管起初因什么样的原因,再是兴奋,若给他(她)找个地歇息片刻,怕也是昏睡过去。
这不,三三两两的人,刚说了会话,便倦了起来,一个个地磕头打盹着。
王磊的两位小妾也算是有心人了,将老大人招呼到庙宇里伫立地大柱子旁,一个斜身子靠上去,裹上羊皮毯子,然后又将那破烂的蒲团铺上些杂草做垫脚用。做好这一切,二人又像左右护法一样紧紧地依偎着。生怕一丝风吹了进来。
郭威自打躺下后,翻来覆去死活睡不着,未来帝都之前,他可是时常露宿郭家庄的后山里的,因常年锻炼,他可以不畏寒气伤体。可梦瑶呢?人家多半从小到大是没受过这种罪的,虽说作为一个谍子,有点自作自受的感觉,但目前现在她好歹还是自己名义上的枕边人,若真不管其死活,郭威到真有点于心不忍。想来想去,他还是将自己的白虎皮大衣匀给了敌对之女。
本就冻的瑟瑟发抖地梦瑶,于睡梦中只觉得有人递给了自己一件东西,毫不犹豫地抓过来将自己裹成了个团子。嘴里还不停地嘟囔道,“到底还是有人疼惜我的,比那死郭威强多了!”
听到这话后,躺在她一旁地郭威不禁莞尔,心中暗道,“这丫头当真着魔了,梦中都不忘念叨我的名字!”可转一想,心中又不免黯然许多,自己有了才貌双全的鱼蕙兰,更有那虽高高在上却遥遥不可欺的公主殿下,至于这种桃花运还是不要来的好,万一是个孽缘呢?他虽心狠,但好赖还是不愿意伤女人心的。
夤夜,寅时的黑夜,即我们今天说的凌晨三到五点,这个时间段向来是人心最是脆弱的时候!也是最容易出事的。要不怎么会有夤夜来访这一词呢?
在郭威安置马车处,此刻远远走来三人,居后之人忍不住对走在前面的人抱怨道,“朱大哥,走了劳什子的一天路,一口米水没沾,可是累死兄弟了!我看前面有几辆马车,看那架势相比也是富裕之户,实在不行小弟前往讨上几口干粮,再借些盘缠,省得咱们回吴郡的时候两条腿蹬着!”
那被叫作‘朱大哥’的人一听自家兄弟这般说,立马摇了摇头,“彭兄弟,贫道觉得你这样说实在不妥,这般时候了,依老弟的脾气岂不是要嚇死人家,听大哥一句劝,咱不做这样的事!孟子说得好,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多受些磨难总该是没错的。”朱谢何尝不知彭孝才的为人,他说的讨口粮、要盘缠怕是与抢劫是无二的,都说月黑风高夜是杀人放火的好时节,但人家能做到三驾马车并驾齐驱又岂能是好想与的?万一是那个达官贵人,万一打劫一半突然暗地里冒出了诸多官军,就凭自己三个兄弟只怕早早地做了人家刀下的亡命之鬼。帝国律法严苛,他几人手中的官引刚从大兴县验明了正身,何况出城又晚,怕是早早给人留了深刻印象。真要出了事,以官府的实力只怕逃不了多远,就会被缉拿归案。反复衡量过后,他觉得自己不过一刚还俗的道人,实在不宜犯上惹这种血案!
那姓彭叫孝才的自然知道这个哥哥有多迂腐,“既然朱大哥怕我这个老粗吓着人家,那就叫哥哥出马,哥哥修行这些年来虽未大成但小弟已然时时刻刻感受到仙风道骨地味道,我就不信他们这些大贵人能不可怜哥几个?若再不济,那就派刘兄出马,元进一向有大户人家管家的派头,说话虽谈不上动不动之乎者也,但也是好听地紧!”
一直未说话的汉子,一看老彭这个架势,只道是真的走投无路了,他也不赞同去找人家的麻烦,‘出门做人做事时刻低一头’一直是他做人的规矩。
三人说话间,就来到了马车前,可是无论他们怎么吆喝,就是没有人回应。这下彭孝才只觉得尴尬了,情急之下掀了其中两辆马车的帘子,可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大哥里面没甚么人,东西也是空空无几,说不定是遭了匪的,要不咱驾着一辆车回吴郡吧!反正这荒山野岭地怕是它主人也来不了了!”彭孝才打量四周终于还是鼓足勇气说了这话!
“我还以为你准备杀一匹马充饥呢!”朱谢没好气地朝彭孝才怼了过去。
“大哥到底还是你阴啊,不声不吭地就让兄弟们饱餐一顿,正好你提醒我了!”说罢,从怀中掏出一把利刃,在皎洁的月光照耀下,一阵白芒闪过,朱刘二人惧是感受到彭孝才身上即刻燃起的杀气。
“老二,别给我犯横,你这动不动眼馋人的毛病,就怕哪一天惹来灾祸啊!”一向不爱说话的老三刘元进也是紧紧地与老大朱谢结成了统一战线。
有谁知道今日老三的一句戏言,他日还真的应了验,在与李如意的争斗中,他兄弟三人都落了下风,整整三万余人被坑杀在一个叫黄亭涧的地方。
后来郭威与梦瑶闲聊时,谈到这一路巡视二郡认识的人,为何偏偏最后都成了造朝廷反的人?先有王薄,后有朱谢、刘元进、彭孝才等。梦瑶笑着说了一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一群臭虫,自然臭味相投了!”
“这些人中,数朱谢最是可怜。王薄当年我救他时,临了一句谢谢都没有,直接跑得远远的,说什么后来有人追杀他,真是胡扯,摆明了喂不熟的白眼狼。刘元进这个人呢,寡言少语,三兄弟中属他城府最深,敢叫皇帝名号的也是他,真是藏得深。彭孝才呢,莽夫一个,虽然有种种缺陷,但人家坏到明面上。至于朱老哥,有野心,又良心,做事之前总会收拾一下自己的羽毛,他若在我手底下多半善终!”这就是郭威对他那些造反朋友们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