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刚走出弄堂,校园里就传出了急促的打铃声。
“kao!”甄源暗骂一声低着头拐了方向,往弄堂的另一边走去。
熙扬动作娴熟的从甄源的书包里拿出了一顶帽子戴在了自己头上,帽檐低低的遮住了四分之三的脸,而后,也拐了方向。
阿秋不明所以本能的跟着转身,她看见前面两人伪装的程度有些不解,回头一看,校门正在被一个大爷熟练的上着锁,火炬中学有一个很严厉的校规,便是上课铃一打,就禁止学生入校,以此激励学生早来晚退。
“我们不去上学了?”她问。
“你看看还能进去吗?”前面的少年没有停下脚步。
“为什么要锁校门?我们以前的学校重来没有锁过校门。”她继续追问。
“你烦不烦?”熙扬转身,阴着脸眉毛微簇。
“哦。”她闭了嘴,点点头,紧跟两人身后不再说一句话。她不是特别会聊天爱说笑的人,今天她得知熙扬和她有一些相同的命运后,她总想和面前的男孩说一些什么,好像说一些什么,他就不会难过。
而看男孩刚刚的反应,她的想法明明是错的,不但没有安慰成功,好像让他更讨厌自己了。
“阿扬,快看美女。”胖子打着口哨回头,凭使眼色。
阿秋抬眼望去,街头的那边走来的是一位金发碧眼的女郎。
“你是在说你吗?没兴趣。”熙扬眼光直射胖子,面无表情的撇下一句。
“如果能讨你开心,哥们我牺牲一次色相不算什么,啊,我的宫宁美人,为了你我愿千千万万次,你懂得?”胖子打着熙扬的肩,边说边把自己嘴唇撅起来凑过去。
“啊啊啊啊,恶心死了你。走开。”熙扬深感一阵恶寒,一脚把胖子踹出去老远,而后面红耳赤的说:“从小听到大这些,早习惯了,到是我越来越不习惯你了。”
“嘿嘿。”甄源干笑了两声,拍了拍男孩的肩膀,说“你还不知道我心有所属?放心。”而后,便索性把胳膊跨在熙扬的肩上。
“一起走。”甄源刺啦着嗓音,言语高亢。熙扬微微蹙眉,却也没有反抗,强忍着恶心随着他走了好远。
阿秋默默的跟在两人身后,看见熙扬脸色比之前好了很多,自己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而在高中,逃课是一件异常严重的事情。
那日下午,班主任在教室门口守株待兔,当她透过厚厚的镜片看着走廊上终于出现的三人时,又委屈又怨恨,饶是平日里也就争执一眼闭一只眼一人写份检查就过去了,可今天教导处主人搞了学风检查,几个班级下来唯独她这个班级少了学生,教导处主人当场给了她难堪,说她回家好好生娃就可以。她已经怀孕9个月了,本来身体笨重心情不顺,再被数落几句心情一下子变的像个修罗场。
熙扬和甄源就不用说了,平日里打个架迟个到不捅娄子成绩还可以就是谢天谢地了。当她看到藏在两人身后的阿秋时,年轻气盛的老师实在生气极了,把阿秋从熙扬身后拉出来,开始人生教育。
“你是夏知秋?好不容易从乡下走出来,上课第一天就迟到,你也太不懂事了?对得起父母么?对得起自己么?对得起这么好的学习机会么?”
阿秋低着头,看着自己面前女老师挺着的巨肚,绕是有些委屈也便不作声了。
“你看看我,挺着大肚子来给你们上课,你们一个个这么不争气。”语文老师一手托着腰,一手指着三人,越说越生气。
“还不是为了挣钱。”阿秋听见背后传来的小声嘀咕,心里一惊,随即吓了一身冷汗。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语文老师气的脸通红,看着后面的甄源。
“我说,老师您生的肯定是个男孩!”甄源打着哈哈,低头哈腰的向老师连抛笑眼。
“刚刚不是这一句……”班主任老师依然寒着脸。
“是的,我听见的。”阿秋抬头,迎着语文老师的目光,语气笃定,“我们错……”
“好……好……你们三个感情好是吧?出去,操场上给我跑10圈。”老师瞅了一眼阿秋,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老师,我们错了,再给我们一个机会。”熙扬换了无辜状真诚的向老师哀求。
“行,那就甄源一个人去跑三十圈,你们两个人去给他数着,一圈不能少,一步不能停,停一步加十圈。”班主任老师看着三人,今天就是气不顺有意为难到底。
“你直接弄死我得了呗?!”这边甄源就刺啦着嗓子吼了一声,这孩子典型的炮仗脾气,一点就着,哪管什么人什么事
“我替他跑。”熙扬脱口而出。
“你以为我不想弄死你?”班主任气极,吼了一句。
整个教室的人一齐抬头向外看个究竟。
甄源还想再辩解,却看见班主任脸色煞白,五官扭曲,阿秋最先反应过来扶住了老师的胳膊。
“你……你怎么了?”甄源被这个情景吓得目瞪口呆,有些结巴。
“啊,好像快生了,叫救护车啊……”班主任背靠着墙,勉强的回应。
整个班级的人一哄而上,场面动容。
而后,在一片惊呼和手忙脚乱之后班级终于恢复了平静,阿秋也就这么惊天动地进了新的班级。
“真没想到,甄源和熙扬还有催产的功能……”坐在阿秋旁边的男生,猛然间从书堆里抬起了头,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
男孩前后左右的女生便哧哧的笑了起来。整个教室变得异常热闹,有了男孩的带头,大家也都不不再憋着上自习,开始小范围的说话。
阿秋自是规规矩矩的坐在那里写练习题的,偶尔抬头看一眼靠近讲台的两个空座位,那两个空缺的座位,便是熙扬和甄源的,事情一发生,教导处主任就带走了两人,她跟上前一起走,却被老师留了下来。
一起闯的祸事,却不能有难同当,而且,如果不是她,他们也不会迟到,想来想去阿秋更加难过。
“你说说,熙扬他们会不会被开除?这么长时间了,都没有回来,如果学校开除了熙扬,我一定不会来上课。”
“开除不能吧?可是记个处分也不好啊……”
听见前面两个女孩的谈话,阿秋觉得空气更加烦闷,冒了一身冷汗,手握着铅笔不自觉的在练习册上画出一条线。
“当事人不着急,你们急什么?你看看你们长的那样,熙扬瞎了也不会和你们在一起的!他走了多好,祸害多少女生啊。”阿秋旁边的男孩,自然也是听见前面的女孩说话的,便插了嘴。
“小黑嘴,你说谁丑?你是不是羡慕?”阿秋前面梳马尾的女孩生气的转过身,因为用力过度,倚着阿秋的桌子有些倾斜。
祸害?!阿秋抿抿唇,胸口像压了块石头。
阿秋的同桌,原名叫李最,因为长得黑,又愿胡说八道乱侃,便被甄源起来了这个名字,在整个校园广为流传。
“你在干嘛?”李最有些恼火的冲着阿秋嚷嚷,平时让甄源欺负欺负就算了,现在连女人都敢欺负自己,真是窝囊到家了,可是这里的女孩都不好惹,便选了阿秋当撒气桶。
我怎么了?阿秋有些迷惑。想起童年的回忆,便摇摇头,算作回应。
前面的马尾女孩自是看不惯李最这一副欺软怕硬的样,便要扭过身,替阿秋说话。
“你帮她?要不是她,熙扬他们怎么会被主任叫走?”李最看穿了女孩的心思,便切中要害,急忙开口。
“对哦?你是谁?你和熙扬什么关系?为什么一起来上学?”女孩一改话风,便扭过头,看着阿秋,语调因为猜忌有些生硬。
“管她什么关系!你看看她穿的衣服,就一土,知道的是一活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出土文物。”另一个女孩,接了话风便转过了身,眼带三分笑意也藏不住刻薄和讥讽。
而后,这句话引起来哄堂的嘲笑和嘲笑,李最更是得意的将阿秋的书本从书桌上推了下去,大笑着把自己的课桌拉开,“老子就算寂寞孤独死,也不能拿声誉开玩笑啊,谁要和大村姑坐在一起……”说完,李最便把自己的桌子搬到了角落。
“两口子吵架了?亲一个就好。”有人起哄。
“要亲你来亲,我可不亲。”李最轻和。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阿秋自始至终也没开口讲半句话,也没有半分要哭的样子,只是弯身把书捡起,继续低头做习题。
和童年相比,这些算什么?
不及万分之一不许哭。
这次之后,阿秋便是不在班级里与外人开口说话的,如果碰巧熙扬和甄源不在教室,竟是连笑容也减了几分。熙扬刚开始不明白,以为是阿秋害羞,便也没在意,直到过去很长时间,益发觉得奇怪,悄悄问过旁人,才知道答案。
那次,知道答案的熙扬很是恼火,事情过去这么长时间,便是不好再追究,乱发一顿脾气后,跑到阿秋的卧室,便问,为什么,为什么不骂回去?或者,为什么不告诉我?
阿秋自是从一堆卷子里抬起头来,言左右而顾其他,熙扬若再问,阿秋便不做声了。熙扬用尽了十八般武艺也没有问出所以然来,在一旁看热闹的甄源,更是当场下跪,对阿秋俯首作揖,高喊,你乃天人也。
那么为什么呢?
大概,没有父母的孩子,天生就低人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