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假的最后一天,熙扬和甄源约好一起去练跆拳道,叫阿秋和依依一起,两个人谁也没有答应。依依表示阿姨让她在家休息,而阿秋表示,他们两个的作业,还有一半没有写。
于是,甄源即使想留下陪着依依,也被阿秋的话吓的魂飞魄散,逃之夭夭。
阿秋在心里好好的鄙视了一番这两个人。
熙扬留下了数学,甄源留下了英语。阿秋抱着一叠卷子,进了自己的卧室。在这之前,阿秋都是在客厅听着甄源看电视的声音,完成作业的。后来,熙扬为了支持阿秋的写作业大业,便慷慨的把自己卧室里的课桌以及台灯一并移到了阿秋的卧室,并美其名曰:物以尽用。
在男孩不许拒觉的强烈要求下,阿秋悻悻的收下了。
那一张课桌上花花绿绿的贴满了好多NBA球员,以及一些动漫人物的贴画。阿秋已经能认出几个常被男孩念叨的著名人物。
思前想后,阿秋决定先写数学。
打开台灯,展开卷子,光线很充足,照应着卷子很空白,字迹很清晰。
房子里很安静,阿秋只能听见自己呼吸的声音和寂寞吞噬的回声。
左眼皮跳跳,这样她特别想念以前。
以前,每到放学时,爷爷都会提前把吃饭的小方桌收拾好,坐在门口,等着阿秋回来。爷爷会陪着阿秋一起写作业,其实爷爷不识字,但是他觉的他有必要看着她的孙女写完所有的作业,就像所有家长一样。
阿秋写,爷爷看,一老一小谁也不打扰谁。
而,空气里,飘着的是夹杂着饭香的油烟味道,爷爷会摇一把小扇子,不让饭香把阿秋的注意力引去,可每次,阿秋总是暗暗的吞口水,被爷爷逮到,然后笑话。
笑话她,这么大的小姑娘了,去了婆婆家该怎么办。
这时,奶奶就会出来,老头子胡说什么,我家阿秋还小类,还小。
那个矮矮的布满油渍却被爷爷擦得锃亮锃亮的小桌子啊,坑坑洼洼的,一点也不适合写字,可她就是爱它,那个昏黄色的灯光啊,照着课本暖暖的连字都带着温馨。
那个有着爷爷奶奶的昏暗的小小的屋子啊,它的饭香,好久没有闻到了。
于是,磕磕绊绊的算完一道题,阿秋终究停了笔。
而,莫非,思念的意义就在于在你最需要的时候,你思念的那个人恰好也思念你,或思念你更甚。左眼皮连跳两下,熙扬的家里终于响起了电话。
来自家乡的,爷爷奶奶的电话。
喂?阿秋发出颤颤的微弱的声音。
喂?是我的宝贝孙女阿秋吧……
家里的小猪崽已经长的很大很大,爷爷说,它站起来都有阿秋高了。阿秋笑,抿唇——爷爷,你不知道,我也长高了呢。
哦,对,我家阿秋也在长个子……也在,你看看,爷爷都老糊涂了。还有,不要给家里邮钱,我们有,那钱我让江楠邮给你了。电话里,爷爷的声音,嘶哑,浑浊,带着孤寂。阿秋自是看不见,电话的那头,她的爷爷站在院子里,仰着头,看着阿秋离开的方向,老人的眼睛已经浑浊不再清亮,却那么慈祥。而奶奶,早已在一旁偷偷的抹着眼泪。
爷爷,我想你。阿秋哽咽。
乖,不想不想,好费劲的回到妈妈身边,就不要想爷爷和奶奶了,爷爷和奶奶都好,前些天我们还在院里唠嗑,说我们这两个老家伙,要活到我家阿秋出嫁类……哈哈。老人在电话里,笑着开朗认真。
嗯,爷爷……奶奶接电话不?
你奶奶在听你声音,一听就抹眼泪,老太婆子没出息,我的阿秋啊你要好好生活,那个,挂了吧……挂了。
好。
她想起了爷爷脸上的皱纹和奶奶满头的银发,她想起来那个小小的家,一进门就可以了看见的爸爸的黑白照片,她想起来,她的妈妈……
她以为她放下了,放下了期待与执着,愤怒与哀怨。可是,真的能放下么?
泪,一滴一滴落下,在卷子上开了花,模糊了一片,不知名的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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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假回来,学校便举行了一场模拟考试,哀怨声连连。
三天之后出了成绩,阿秋全班第一,全年级第三,是班里有史以来唯一进入全年级排名的学生。甄源和熙扬依旧保持在班里前二十左右。而在这个班级里的前二十,运气好点,可以考个普通本科。
成绩发下来时,两个男孩除了象征的拍拍手表示祝贺,并没有太高昂的情绪。熙扬更是冰着一张脸。本来还想高兴一下分享喜悦的阿秋便是吓的也不敢和熙扬说一句话。
她知道她的男孩自尊心有多强烈,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去打扰最好。于是,一天过去了,三个人都没有说一句话。
而阿秋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这次考得比较好。
中午阿秋被班主任叫到了办公室,访谈,内容大概是,阿秋愿不愿意转到优秀的班级,好好的“深造”。这是火炬中学研究出的鼓励普通班学生好好学习的办法,有一种优胜劣汰的味道。
当然,阿秋拒绝了。
当然,学校决不允许学生拒绝。
于是,陷入了胶着状态。
而后班主任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唾沫横飞的说了一节课的时间,两只眼睛看着阿秋望眼欲穿,希望有个奇迹。
阿秋笑笑,婉拒。
老师喝口水润润嗓子,笑,希望有个理由。
理由?大概舍不得这个班级。
回来时,男孩已经请了病假。
“被,被我气病了?”阿秋睁着大大的眼睛,有些不可思议,看着甄源。
甄源摇摇头:“装的。”
阿秋想起了之前,甄源装病的事情,与其说装病倒不如是“自残”,而且这个方法就是熙扬创的不是?名师出高徒,于是,整个人像勾了魂般,心里惴惴不安。
什么三角函数,完形填空,第一次,阿秋觉得得了他们口中“听天书”的病。
好容易挨到放学。
顾不上和甄源打招呼,以第一名的速度冲出了教室,留一下一片哗然,一路跑着回到了家。
开门,屋里黑漆漆一片。
不再家里?
“熙扬。”阿秋轻轻开口,试探着问。
“嗯。”客厅方向,男孩艰难的从鼻息里发出了若有若无飘忽的声音。
“欸?”阿秋小声的惊讶了一下,开了灯。
发现男孩蜷着腿,在沙发上,坐着,一动不动,在灯光下男孩的消瘦的脸那么苍白,没有一点血色。
看着真的生病了呢。
阿秋走进,摸摸男孩的额头,又摸摸自己,还好没有发烧。
而后,又仔细的检查男孩的手臂,也没有伤口。
整个过程,男孩都特别的配合,配合到阿秋觉得面前的人有点不真实。
“老师找你谈话了吧。”男孩突然开口。
“嗯。”阿秋如实回答。
“那,什么时候搬?”
“嗯?”
“什么时候搬?”
“啊,你说那个啊,不搬呀。你很讨厌我在你的班级做你的同桌么?”阿秋小声的回答。
“哦,呵呵,今天月亮是不是很圆很圆呀……呀。”
“是啊,是啊。圆的很。”阿秋看着外面漆黑黑的夜,附和。
说完,两人看看彼此,相视而笑,山水同色。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心里装了彼此,而后又有了同样的处理问题的方式,和欲盖弥彰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