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了比赛,体育老师自然高兴的合不拢嘴,笑着拉着三人,说要请他们去全市最好的餐厅吃饭,有重要的人也会去。
受到邀请的三人,大眼瞪小眼,谁也没有应答。
甄源颇为沉重的看着熙扬,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而男孩用白色的毛巾擦着发,无视了他和笑荣僵硬的体育老师。阿秋看着两人笑,眉眸低转,都是小孩子脾气啊,心里却默默想着怎么缓解这种尴尬。
“他去,我不去。”说话的少年唇红齿白,顿了手里的动作,态度斩钉截铁。
阿秋诧异,抬头,看着男孩,没有说话。
“哦?你不去?要放弃?”体育老师淡淡开口,眼角有一丝轻松和不解。
“熙扬?你别……我……”甄源看着熙扬,眼睛泛红,满脸的歉意纠结的表情。
“老师再见。”熙扬打断了甄源的话,左臂微抬,削长的手指轻轻的拍打甄源的左肩,而后,转身离开。
甄源看着熙扬离去的背影,张张嘴,喉结微动,却没有发出音节,一旁的阿秋看得清切,那嘴型分明是在喊熙扬。
熙扬,熙扬……
一直那么努力,那么拼,到头来……
她的男孩伶仃孤傲的背影在人群中,好像孤独。那故作洒脱的背影拉扯着她的心情,塌陷了一块。
体育老师看看手表,轻咳一声,转身,拍拍甄源的肩,我们该走了。
我们,是不是你的我们从来,从来都没有熙扬?阿秋的脑海里闪着这句话,心里忽的飘来乌云,下着雨。
熙扬的背影消失在了人群里,甄源终收回目光,带着苦笑看了阿秋一眼,默默的低头转身,像一个做错事情的孩子。
阿秋回以微笑,埋头,跟着步伐。
天知道,熙扬转身的时候,她有多想跟着一起走,可是她不愿,她在生他的气。她的男孩总是习惯一个人承受所有,用最幼稚却最有效的方式保护着自己周边的人,以尊严,以落寞,以所有。
这些,她都知道的。
只是,这个笨蛋,知不知道会有人,用更难过的心情,尊严他的尊严,落寞他的落寞,心疼他的心疼。他的随心所欲,他的不计后果,他的鲁莽冲动,她一一主动承担着。
终究,阿秋不能再向前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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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秋找到熙扬时,她的男孩在小体育馆,一个人打篮球。
男孩打的认真,仿佛不知她在门口看了好久,进门时,尴尬的她不知该怎么打招呼,便径直走到最里一角,倚着墙,默默陪伴。这个角度刚刚好,她可以很清晰的看到她所熟悉的背影。
男孩手里的篮球抛出,滑出线条,如预料般砸在篮板上,“嘭”的一计响,而后无力的弹回来,恰好接住,再被扔出,砸板,周而复始……,男孩,篮板,球,不知疲倦。
阿秋倚着墙,细数男孩挥臂的动作,一点一点,一个一个都不愿错过,这个时光,幸福而狭猝,不属于谁,只属于她自己,而她想过成千上万种打破沉默的方式,激动后,却又迟迟不愿开口,不愿行动,只徒留一颗心在不安的躁动。
她想,情绪发泄出来就好,她为何要去打扰?默默陪着就好,他知不知道又有何关系?徒增困扰而已。想着想着阿秋苦笑,她不好,都这么大了,还是只会用鸵鸟的方式解决自己害怕的问题。
庆幸,她有机会肆无忌惮的陪着她的男孩,从日中,到迟暮,直到他累,直到离开,没人打扰。然而,那日殊不知是不是上帝给她开了玩笑,让她直接的,毫无征兆的,赤裸裸的面对一个无法辩驳的真理,总有人,比她更合适,走到她的男孩面前,以更精准恰当的身份,给与她的男孩最甜美的微笑,最温柔的怀抱,最好的安慰。而她,不是笑话,不是小丑,不是尴尬,而是自作多情毒死自己的良药。
而,一切,自始至终都是她以为。
那日,午后,在她听着砰砰的单调音弦,倚着墙,快要溺死在这时光里时……
“熙扬?……你还在这里啊。”甜美清零的声音,殷楚楚提着大大的袋子,走进馆里,以平稳,熟悉的姿态。
正欲投球的男孩顿了手里的动作,转身,栀子花般的女孩,刚好走到面前,抬手,轻轻擦拭男孩脸上的汗水,熙扬微微扭头皱眉,女孩装作不知,继续手里动作。
直到男孩的脸又白转红,才作罢。
“吃饭了么?我有带来。”不等男孩开口,女孩弯了身,拿出蓝色精巧的便当。“喏,自己做的,你要不要尝尝?还是,你先喝些葡萄糖?”
“楚楚,你知道……”
“求你,不要说,好么?先吃饭,好吧?”
熙扬笑,接过饭盒,和女孩一起席地而坐。
打开饭盒,金灿灿的一小片,是他最爱吃的干炸蘑菇和软软香喷喷的米饭。
“我做了两个小时,你尝尝……好吃么?”楚楚低着头,生怕对方说出一个不字。
“好……”男孩埋头,默,扒拉着米饭,不知滋味。
“熙扬,我知道你以前的事,所以,你拿我当个挡箭牌,就会轻松些。”楚楚看着埋头吃饭的熙扬,眼里迷了雾水,她不知道这么做,会不会打动男孩的心,熙扬还会不会提分手的事情,她从未想过,一路骄傲的她,竟然为一个不喜欢她的人,卑微到如此地步,就算做个挡箭牌,她也想毫不犹豫留下来。
“可……”熙扬抬头,楚楚的眼睛里闪烁的晶莹,让他无力反驳,愣了半响,拿起纸巾,替女孩擦了眼角的泪,轻轻说“好!”
楚楚破涕而笑,第一次眼前的这个男孩为自己擦眼泪,就如校园里传说的那样。于是,就像热恋中的小女生一样,楚楚身子向前一倾,扑在熙扬怀里,牢牢环着男孩的腰,微闭眼,撒娇着带着鼻音,糯糯的说道:“熙扬,熙扬,求你抱我一次好不好。”说完,女孩又紧紧手臂,仿佛男孩下一刻就会消失掉。
熙扬一愣,蹙眉看着在怀里的女孩,声音一下子犹如寒冬里的的尖冰,冰冷而生硬:“楚楚,你可以走了。”
你可以走了,无论你为我做过多少,你可以走了。
“呵呵,好。”楚楚起身,转身,强颜欢笑,没有回头,宛如来时幸福温馨的模样,因为她知道角落有个女孩一直在看着他们,虽然不知道那个女孩为什么在那里偷偷的躲着,可是女生天生的敏锐告诉她,她必须这么做,只有这么做。
只有这么做,让所有人认为她和他会一直在一起很幸福,她才不会被下一个替换。
“楚楚。”
女孩站定,笑着转身。
“对不起,我……”男孩的眼睛里闪烁着歉意。
“你知道,熙扬对楚楚永远不用对不起”女孩笑着一字一句的说,而后,离开。
熙扬啊,你知不知我以那样的身份站在你身边,旁人多羡慕,我就多难过,因为我和你在一起的点滴,并不是他们想象里的幸福和甜蜜。楚楚在心里说着自己的苦涩,步伐走的轻快,左手微抬装作扶额的样子,悄悄擦拭着溢出来的由苦涩幻化出的晶莹泪滴。
熙扬低头,苦笑,如果,如果从来没有发生那个事情该有多好。
而躲在角落的阿秋,在楚楚进来的那一刻,她整个人仿佛一颗在阳光下安静的柠檬,明明拥抱着温暖,却微微酸涩着自己。
直到他们说笑,直到他们坐下,直到他埋头吃饭,直到他们相拥,直到女孩慢慢离开,阿秋的眼里看见的只有甜蜜,唯有甜蜜。
那样的熙扬,只有楚楚这样的女孩才配得起。
她想。
当照进体育馆的最后一抹阳光消失殆尽,男孩终于想起要离开。
待熙扬出去后,阿秋起身,坐的太久又一动未动,浑身酸痛的就像一个破损的机器人,零件仿都在吱吱的响,阿秋轻轻拍打着自己麻木到没有知觉的腿。
“哈,腿麻了?”门口的人自我良好的摆了个酷酷的姿态。
这个声音……
阿秋抬头,正对男孩好笑的眉眼,微微一愣,温和开口:“甄源,你来了?吃完饭了?”
吃完饭了,谈好了,才想起熙扬的吧。
门口的胖子收了笑脸,三步两步的快速跑到阿秋面前,朝着阿秋的脑袋重重拍了一记,扯着嗓子,怒其不善的说道;“夏知秋,我还以为你是个善良的小村姑,想不到你也是个会数落人的主,绵里藏针的扎着我难受……”
“人不为己天什么来着……”阿秋揉着脑袋缓缓开口。
“天什么?我是那种抛弃兄弟卖友求荣的人么?你就这么觉得?”甄源说到情绪激动,唾沫横飞,“砰”一声,又给阿秋的脑袋一记。
突如其来的一下阿秋痛的叫出了声音。
“你咋不躲?”甄源自觉下手有点重,心里的憋屈下了一半。
“腿……腿麻了……”阿秋笑,小声回答。
“唉,都是痴情的种……”甄源瞥了一眼阿秋,略带红丝的眼睛里犀利的就如洞察了一切。
阿秋脸红的仓促的低下头,佯装揉腿,甄源转身,一步一步慢慢下台阶;“别揉了,越揉越会出现好多蚂蚁在爬,走吧,我知道他去了哪里。”
“哦……”阿秋笑着点头。
“如果我真的去了,你们会不会对我很失望?”甄源顿了脚步,没有回头,等着阿秋的回答。
“不会。”阿秋看着甄源的背影,认真的开口。
“哈哈,虚伪,他不会,你也会。”甄源笑着边走边说。
“你是为了不让我们失望才回来的么?”
“小村姑……你?”
“所以这个问题没意义呢,甄源。”
甄源带着阿秋,两人一前一后穿过校园,还未走的学生见了他俩都热情的打招呼,有的甚至隔过了前面的甄源,径直跑到阿秋身边问阿秋的名字和电话,更热情的甚至邀约阿秋当自己的篮球教练,如此盛情,使阿秋稍稍有些不自然,不会交流的她,逢人就露标准的八齿微笑,淡淡的说好。前面的甄源自是乐得清静,眉毛一挑淡淡的看着落在后面不知所措的阿秋,脸上风平浪静,心里却风起云涌。
他想不明白,一个比赛怎么就造就了阿秋。
阿秋自也想不明白,这是哪里出来的一股妖风。
只有熙扬,对此事一脸淡定,后来甄源私下询问,他淡淡的回应,迟早的事。
是一朵花,迟早要开的,是一块金子,迟早要发现的,是一个好人,迟早要被爱的。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甄源点点头,一脸诡异地说,那么是疯子迟早是要砍人的喽?说完还不忘拿了小刀在熙扬身上跃跃欲试,结果,可想而知,那日杀鸭子的叫声响彻天地。不过这些平常的小插曲自然都是这两个兄弟感情越来越好的调味剂。
那日,甄源和阿秋是在自家小区附近的菜市场找见熙扬的,一进菜市场就可以看见的那个海鲜铺子,她的男孩站在那里显眼的很,她的男孩左右手提着一大堆的菜,站在海鲜摊位面前,表情认真的看着摊主在给一条鱼剖肚挖肠。
两人小学生般走过去,熙扬没有说话。
阿秋撇嘴,简直高傲的不行不行的。
甄源挤眉,阿秋你说话。
阿秋装作没有看见,认真的看着可怜的鱼。
“好大,好肥的一条鱼啊,阿扬今天要下厨给我们的胜利加餐?”甄源长吐一口气,试探着问。
少年没有答话,这边鱼已经装好盛袋。
甄源伸了手,笑的谄媚:“谢谢,谢谢,多少钱?”同时,一双暗黄的手也伸了过来,碰了袋子;“老板,多少钱?”
甄源顺着手势往上看,是一个妈妈桑。
“不是,不是我们的?”甄源诧异的看着熙扬,收了手。
“当然不是了,这小哥都站在这里看了半个小时了,也没买我半条鱼,还挡我光呐。”摊位的主人看起来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一边找着零钱,一边搭话,语气轻快得很,没有丁点表达不满的样子。
“那个……不买,我们走?”甄源憋着笑,轻描淡写的问,暗地里却摸着口袋。甄家男孩从小就爱面子,任何丢面的事他都不干,而这个毛病在购物上简直表现的淋漓尽致,原则就一条进了店门就必须买东西,否则太丢面和尴尬了,何况他兄弟还在人家铺子前看了半个小时。
“买,买那条最大最肥的。”熙扬凉凉瞟了旁边的胖子一眼,开了口,眼前的胖子是什么秉性他清楚得很。
“好类!”店铺老板从水槽里抓了一条最肥最大的,左手持棍,作势要敲晕了它。
“等等,我要活的。”熙扬又开了口。
“活的?”店铺老板眨眨眼睛看着手里扑腾扑腾的鱼又狐疑的看着面前的三人。
“活的,放在那个红色小桶里,连鱼带桶我买了。”熙扬指着那个红色小桶,言语轻松表情却一脸的严肃。
老板吃惊的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阿秋呆着不知道用什么表情来略表自己明明很嫌弃却又故作镇定的心情。
到是甄源,觉得自己兄弟太有面了,忘乎所以手舞足蹈的喋喋不休着。
老板,那鱼是红烧还是清蒸好?
熙扬拽了阿秋示意悄悄的往后挪。
老板你这么年轻有为你爸爸妈妈是不是高兴的合不拢嘴?
甄源没反应,两人又挪了一大步。
欸?老板就那个最大的鱼,最肥的那个。
两人憋着笑再挪。
回过神的老板面带意味深长的笑容,嗯啊,嗯啊,应着甄源。
盛水装鱼,待甄源的嘴皮子休息的片刻,年轻的老板热情的把桶提到甄源面前;“喏,你看,看来只有你提着了。”
如梦初醒,甄源扭扭头,看着越走越远的两人的背影,笑着暗骂自己的蠢,转身提桶,在后面慢悠悠的跟着。
夕阳余影,被三个少年越走越长。
后来的后来,甄源总是拿这件事打趣阿秋和熙扬,挤着眼睛委屈巴巴的说,老子当时看见你们俩的背影就想哭,特想我的依依,那种感觉酸溜溜的,你们看看让一个大老爷们委屈到哭,你们怎么补偿?
躺在沙发上的熙扬,双目微闭,胖子前天阿秋给你买的限量版的球鞋……
甄源闭了嘴,眼睛提溜提溜转,好好好,就算补偿了,我就想问问,你们俩那天说什么了?
熙扬翻个身,背对着甄源,不再说话。
甄源眼睛提溜提溜的乌亮乌亮的看着在沙发另一侧看书的阿秋。
合书,抬头,阿秋看着窗外,笑笑,说什么了?大概忘了吧。
忘了那一天,
她的男孩扬着倔强的脸对她说,你们俩,人来的太慢,等的小爷我快成了傻子了。
哦,这样啊,你那天早就知道,我们两个人都在……
那,为什么要站在卖鱼的地方?
因为,那里离大门最近……你烦不烦。
呵,是因为站在那里方便我们找得到吧。
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