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哭着说:“熙扬,我想回家。”
她讨厌这里,真的,真的,太讨厌了。
“好,回家。”熙扬没有停下脚步,淡淡的回应,他拉着她,走到街边,抬手拦了一辆迎面而来的出租车。
“你要玩捉迷藏吗?”男孩打开车门,看着她,一如既往淡淡的语调,强装淡定的他,却不知道他那有一丝慌张的眼睛悄悄的出卖了他。
那样冰着的表情,那一双掩饰慌张的眼睛,在少年的脸上产生了有些喜感的化学反应。
她咧咧嘴想给这个在这种时候还在开玩笑的男孩挤一个笑容,可是脸部刚有一些动作,眼睛里充斥的泪水就被挤了下来。
她想,像她这种笑起来都透着傻气的女孩子,哭起来一定很丑,她欲抬起左手去擦一把自己哭花的脸,才发现左手被男孩紧紧的锢在手中。
男孩微凉的手指,从出门的那一刻就一只紧紧攥着着她握成拳头的左手。
明明握得那样紧,明明那样温暖,明明那么尴尬的温柔,她却后知后觉在男孩快要松开时,才发现。
她不想松开手,不想玩捉迷藏,她不想手间仅有的温暖稍众即逝。后来的后来,阿秋想,她当时对这样的温暖,是有些期许的,她想被牵着就这样走下去,哪怕是走向死亡。
熙扬感觉到了她左手的动作,他微微皱眉,一言不发,牵着阿秋上了车。
“师傅,随便去哪。”他说。
“那就外环,绕几圈,那里车少,适合缓解心情。”司机笑笑,把着方向盘,看着后视镜里的少年,胸有成足的说:“保证把你帮小女友哄好。”
“……”男孩扭头看向窗外。
车子里暗暗的,阿秋看不清男孩的表情,只知道男孩紧握的双手一点一点松开,手掌的温暖一点点褪去,凉凉的。
要松开又没松开的那样的姿势一直保持了好久好久,直到车子开到外环,外面是一大片一大片的黑暗和点点灯光,阿秋才抽离了左手,随后熙扬也收回了手,在黑暗里,他悄悄的活动着发酸的手腕。
那时,阿秋过早明白了一个道理—牵手容易,放手难。她想是不是她和她的男孩都在那个晚上一下子禅悟了这个道理,所以,在以后无数个甜蜜或悲伤相伴的日子里,才没有好好珍惜那些可以执手到老的机会。
阿秋不知道那天的车速是多少,她看见高架桥上的照明灯飞快的像后移动,窗户灌进来的风吹在她的眼睛上凉凉的。
“小时候,父母吵架,我离家出走,那时,我七岁,迈出家门的第一步我有些害怕,我不知去那里又不想那么早认输,我就上了一辆出租车,让他带着我走。”熙扬看着窗外淡淡的开口。
阿秋回头看着他。
她的男孩懒洋洋的斜靠着车窗,看着窗外,车窗倒影出他的脸庞,淡淡的。
他看着窗外的树影,继续说:“后来,我没有钱,那个司机让我下车,我死活不下,哭闹的很厉害,司机把我送到了公安局。”
阿秋看着他,他眉目淡淡的。
“你知道吗?当时警擦局里还有个小孩,警察就把我们俩关在一个办公室,叫来人陪我们玩,后来那个小孩就被找来的父母带走了,我在警察局里待到很晚,父母都没有来,我有些害怕开始哭,断断续续的说出了家的地址,直到半夜他们才找见我家。”他沉默了一会,又说“我爸打了我妈,家里摔成稀巴烂,我回家时,他们在收拾那些碎掉的东西,他们不知道我离家出走了。”
阿秋看着窗户上男孩淡淡的影像,张张嘴,胸口郁结的说不出一句话。
他在用这样的方法去安慰自己吗?
“对了,你知道那个警擦局的男孩是谁吗?”熙扬突然扭过头来看着她,笑着说。
她看着男孩隐隐约约猜出了几分,她抿抿唇,笑着说不知道。
“是甄源,开学的第一天我们遇见,才知道我们住的地方离的不远。”他笑着说:“那蠢货,和妈妈一起买东西,看着一串棉花糖,就松了妈妈的手。”
他笑的声音越来越大,笑的很用力,仿佛讲一个很好很好笑的事,阿秋也跟着笑,笑的那么认真,仿佛听了一个很好笑很好笑的故事。
多么烂的笑话,才会用这么浮夸的演技来表达。
又是多想哭,才想笑呢?
“你说,天底下怎么有这么多粗心的妈妈,老弄丢自己的孩子?”男孩揉揉笑疼的肚子,擦擦眼角彪出的泪,笑着说。
“谁知道,把这些丢了孩子的妈妈都关起来打屁股。”阿秋想想,好看的眉眼一弯,认真的说。
他点点头默认了她的想法。
“你好点了吗?”他补充的说。
“嗯。”阿秋抿唇,轻应。
“那我们回家吧?”他征求她的意见,“玩“捉迷藏的孩子总要回家。”
她点点头,没有说话。
“早知道你这么好哄,我就不这么大费周章了。”男孩笑笑,靠着座椅,微闭眼睛,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司机在前面的岔口,拐了弯,扭向回家的方向。
方久,她抬头,小声的说:“以后,安慰人能不能不要用这种自我解剖的方式?”
让人看着好心疼是她说不去的在心里的那一句。
“第一次,第一次。”他闭着眼,嘴角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