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哈哈,小杂种,终于抓住你了!这下看你往哪跑?”后娘拿着把剔骨刀一步步逼近,满脸狞笑,爹就在墙角面无表情的看着,就像一个陌生人在看一件不管己破布被分割。
“阿爷!阿爷救我!”李恪惊慌失措的朝后方跌去,脚下一滑“嗯,啊!”
李恪满头大汗的从床上直挺挺坐立起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原来是一场噩梦。
“嘎咕咕,嘎咕咕”村里的大公鸡准时的叫了起来,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
李恪检查了一下布袋里的红薯和随身携带的钱袋,拿起一个竹筒轻手轻脚的来到院子的水井旁,用吊在半空的木桶小心翼翼的打起半桶水,先把竹筒灌满,然后用手轻轻撩起水拍在脸上,“呲”深秋清晨冷冽的井水让李恪不禁打了个寒颤,原有的一点睡意也被驱散出去,马上精神起来。
背上背着小布袋,腰间挎着竹水筒,头上戴着阿爷遗留下来的破草帽,轻轻地跨出了院门,不一会儿就来到了村口,站在小河旁回首望去,村庄还在夜的寂静之下沉睡,月已降到西边,小河倒映斑斑荧光,一切都是那么宁静祥和。
李恪大踏步走向村口的黄泥路,没有一丝留恋。
这条黄泥路是村子唯一通向外界的通道,顺着黄泥路一直往西就是距离最近的镇子:柳镇,即便是最近的,可也还有五十里路,李恪不敢耽搁,迎着西降得月头快步追上前去。
“呼呼,呼呼”李恪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体力渐渐有些不支,肚子叽叽咕咕的抗议着,靠着路边一颗小树,李恪疲惫的把整个身子都埋在阴凉处,以躲避身后射来毒辣辣的太阳。
“该死的,都深秋了,阳光还这么毒!”低低抱怨着,李恪毫不含糊的从卸下来的小布袋子里掏出一个洗干净的红薯狠狠咬下一大口,又灌上一口甘甜的井水,顿时感觉整身体都舒泰了好多。歇息一番后,继续上路。
头顶破草帽,肩挎小布包,嘴里还啃着未吃完的红薯,李恪疲惫而坚定地踏上了西去的道路。
道路两旁的行道树郁郁葱葱,虽已是深秋,却丝毫影响不了这些四季常青的顽强生命,夏蝉已不见了踪迹,少了些许聒噪,取而代之的是一些秋蝶的翩翩起舞和蚂蚱有气无力的跳动,谱写生命最后的篇章。
随着道路两旁的行道树越来越密集,疲惫的李恪知道离镇子不远了,看了看天上的日头,已经从追着屁股跑,到跑到自己前方渐渐西降,两旁的行道树已经变成了枯黄的柳树,垂下的枝条没有一丝绿色生命的痕迹,李恪却高兴了起来,因为自己马上要到了目的地:柳镇。
柳镇是方圆百里最大的聚居地,离最近一座城市洛城有二百里地,每天都有来自各个地方的村民用山货换取生活必需品,同样也有行脚商人带来的各种新鲜玩意,一时热闹不已。
黄昏的柳镇无意是这个季节最美的时刻,尽管以前来过柳镇,但李恪还是被这种美给震撼了。深秋的柳树慵懒的垂下枝条,泛黄的叶子在夕阳的照射下镀上一层金光,一阵微风吹来,随风舞动,仿若少女的金发骚动你的心房。
站在镇口,傻愣愣的盯着黄昏下的柳镇,李恪不知觉得出神,直到旁边传来异样的眼神。
“哪里来的乡巴佬?这小崽子该不会是从来没出过门吧?”一阵老气横生的声音传来。
李恪定睛一看,是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少年,长得虎头虎脑,颇为壮实,旁边还站在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汉子。
见到李恪望来,中年汉子狠狠地瞪了李恪一眼,长满横肉的脸更显狰狞。
李恪显得很胆怯:“你………你要干什么?”一边还颤抖的朝后缩了一缩。
看到李恪这般胆小怕事的模样,虎头虎脑少年得意的一笑,还待张口说些什么,却被中年汉子一巴掌拍在头上:“磨蹭什么?要是误了“济世堂”招收药徒的时辰,看老子不剥了你的皮!”
虎头虎脑的少年害怕的缩了缩头,马上跟上中年汉子的脚步,朝镇中心奔去。
看到他们走远,李恪不紧不慢的拍了拍身上灰尘,丝毫没有刚才的慌张,年纪轻轻的他早就在后娘和爹的虐待之下学会了伪装,装作胆小怕事更是小菜一碟,特别是自己一人在外更是得处处小心,刚才要是回瞪回去,看那中年汉子不是什么善类少不得要被暴打一顿。
“济世堂,药徒,以前听阿爷说“济世堂”是一个大药行,好多地方都有分号,或许这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李恪想在外面闯荡世界,却也深知自己必须有一个谋生活计,但像自己这样,做苦力都没有人要,迟早得饿死。自己离家出走,一是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牵挂的东西了,二是在家迟早会被虐待而死,还不如出来闯一条活路!
“刚刚看那中年汉子着急的样子,就知道机会难得。”李恪想着,脚下却是不慢,跟上中年汉子奔向镇中心。
能在镇子里开店铺的都是有钱人家,或者是某个帮派旗下的店铺,而有钱人也必须向所管辖的店铺缴纳保护费,不然的话,一夜家破人亡也不是什么稀罕事。而柳镇就是四平帮的地盘。唯有一个例外,就是“济世堂”,“济世堂”不需要向任何帮派缴纳保护费,也不是哪个帮派旗下的店铺,有着超然的地位!
“济世堂”的超然地位就是因为各个帮派常年因为抢地盘而拼杀,受伤者没有“济世堂”的药师治疗的话很快就会伤口感染死掉!所以没有人愿意得罪“济世堂”的药师,反而处处给以方便,几乎有求必应。也不是没有帮派想吞并济世堂,可是往往还没有行动之前就会被神秘势力连根拔起,无一活口!
这些都是李恪赶往镇中心路上听人闲聊听到的,不论真假,但看到“济世堂”在镇中心占地颇大的面积,李恪就觉得哪怕不是真的,“济世堂”也不是一般的势力。
站在人群中,熙熙攘攘,都是家里大人带着小孩来试一试机会的。
“喂,张老汉,你也带你家孙子来啦,”一旁的一个须发灰白的佝偻老头冲着另一边一个老头道。老头旁边站着一个十一二岁的黝黑少年。
“嘿,能不来么?“济世堂”可是五年招收一次药徒,每次还得十五岁以下,俺家这半大小子能吃着哩!药行管吃住,每月药徒还有二十铜板,可风光了。”一旁背着筐篓的老头拍着眼前自家孙儿说道。
“阿爷你放心,俺肯定能当上药徒!”筐篓老头旁边的一个黝黑壮实少年瓮声瓮气道。
“哈哈,笑死我了,又不是当苦力,长得黑壮有什么用?真是一群乡巴佬!”一个锦衣绸缎的少年小胖子指着黝黑少年毫不客气的嘲讽。他旁边一个乡绅模样的大胖子小眼睛中更是蔑视的眼光。
“你………!”被嘲讽的黝黑少年气不过想要上前理论,却被筐篓老头一把拽住,低头朝前方走去。
小胖子更是得意非凡:“连字都不识,还想当药徒!该死的乡巴佬,一辈子就在土里混饭吃吧!”
看到这一番,李恪默默地想:“识字的话应该更容易被选上,还有自己有一些草药基础,应该把握更大些。”想到这,不禁又想到阿爷“不为良相,便为良医”,从小自己体质弱,容易生病,便是阿爷上山采些草药给自己调理,才不至于半途夭折。
微微走神间,前方排队选人的队伍又闹了起来,“济世堂”大门旁边有一个侧门,旁边摆着一副文案,一个形貌枯槁的老者在做登记,老者尖瘦下巴,倒三角眼,此时却是寒声寒气的尖声宣布道:“好了,此次药徒挑选已经结束了,都散了吧!”
李恪此时所在队伍渐渐的排到了第二位,在他前面的正是那个富家小胖子。
拥挤的人群顿时沸腾了起来,下个五年他们的孩子早都过了年龄期限了,不满的嚷嚷了起来,更有哀求者“药师大人,行行好吧!再过五年俺家孩子都没机会啦呀!”
这时老者本来阴寒的面孔更加冷了,招了招手,旁边二个膀大腰圆的劲装武士当即踏前一步,运用内力:“都给我散了!”
如狮吼如虎啸,顿时李恪感脑子里嗡嗡地响,只是眼睛还不移的盯着前边,狠狠咬一下舌尖,强打起精神,正好看到前面的小胖子隐蔽的递了一个锦绣小袋给登记老者,老者嘴角不为人察觉的勾出一丝笑意,询问了小胖子什么,然后扔一块木牌,小胖子忙不迭地接住,兴冲冲地跨进侧门。
这一切都让后面的李恪尽收眼底,有前车之鉴李恪照猫画虎,也偷偷的塞一个钱袋到老者袖子中去,老者讶异的打量了李恪一眼,颇为疑惑,看李恪的衣着不像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再颠了一颠袖子里的钱袋有铜板的声音,还有两个杏核大小的硬物,满意地笑了。
老者亲切道:“姓氏名谁?年岁几何?可否识字?”
李恪恭谨道:“回药师大人话,小子李恪,今年十二,随祖父读过几年书。”
老者此时更不会怀疑了,暗道:“眼前这小子回话斯文有条理,虽然穿着寒酸,但应该是某个书香世家破败之后,难怪会有刚才那些银子了”
老者哪里会知道小袋子里除了铜钱是真的,剩下两个杏核大小的不是银子而是李恪在村口小河捡来的鹅卵石,用来增加袋子在身上的重量,省得钱袋掉了都没有感觉。
简单的问答之后,老者丢给李恪一块木牌,木牌虽是木质,入手却有一股冰凉沉重之感让人辨别不出材质,来不及多想李恪匆匆扫过一眼:正面是“三十一”,背面是“李恪”二字。
急急进入侧门后,砰地一声,朱红的侧门又紧紧的合上了,李恪轻轻地舒了一口气,抬头望去,只见有三十个左右十五岁以下的少年少女,在自己进来之后看了一眼,便不再关注。
李恪观察了一下,抬脚便往一个圈子走去。三十一人,分为三个小圈子,一个是以一位一脸倨傲的锦衣少年为首的,在他周围有十五人围绕,看穿着都是镇子里富裕人家的孩子,之前那个小胖子郝然在其中;另一个圈子有十个人,围着当中的一位秀丽少女,少女年岁约莫十三四,尚未及笄,明眸皓齿,鹅蛋脸,尚未长成的身子已隐约有美人风采,脸上挂着亲切地笑容和身边少女低声交谈什么,不时发出阵阵银铃般笑声;最后便是李恪这个小圈子了,六个人,都木呐的杵在那里,李恪看了看,本来以他的性格更愿意一个人呆着,可那样又太显眼了,不合他习惯性的伪装。
趁着大多数人都被那秀丽少女所吸引,李恪悄悄移动几步,来到了一个黝黑壮实少年旁,正是之前在大门外被小胖子嘲讽的那个。他是此时少数没有被秀丽少女吸引的少年之一,因为他恨恨的眼神都盯上了那个富家小胖子。
“嘿,我叫李恪,你叫什么名字?”李恪主动打起了招呼,考虑到以后都是药徒,李恪觉得有必要找一个“盟友”
“俺……俺叫黑蛋”黝黑少年木讷道。然后就没了下文,看样子很少与人交流,李恪心道。
李恪不得不继续脸带微笑道:“黑蛋你姓什么?”
“俺……俺姓王”黑蛋道。
“你没有大名吗?”
“俺……俺有,俺大名叫王黑蛋。”
“…………”
正待李恪要更进一步加深与周围少年交流时,从内堂大踏步走出五位劲装汉子,当先一个疤面大汉步伐稳健,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好不威武。
几步踏到众人前,见眼前少年少女都被气势震住,不觉满意的点点头,接下来大汉清了清嗓子道:“某家刘一刀,负责此次药徒护送,你们今日在此歇息,不得与外界联系,明日一早出发前往洛城!”几句交代完毕,立刻转身离去,丝毫不脱泥带水。只留下身后四位劲装汉子和一众讶异的药徒。
当先一个汉子走上前来,念道:“柳梦云,古风”,见到秀丽少女和满脸倨傲的锦衣少年踏出人群,冷冰冰的汉子脸上竟然露出一丝笑容:“二位请随我来”,话语间竟客气许多,少女和少年丝毫不觉得讶异,在众人羡慕嫉妒的目光中跟上前去。
“哎呀,早知道就和他(她)俩搞好关系啦!”一声捶胸顿足的声音从传来。
“人家也得看得上你”李恪脱口而出。
“你小子说什么?!”虎头虎脑少年威胁道,正是在镇口嘲讽李恪的那个。
此时可没有他那横肉的爹,李恪可不怕他,而且想要团结这些农村少年迟早要和这个混子少年对上,这一点李恪看的很清楚。
虎头虎脑少年恶狠狠地瞪过来,李恪回瞪过去,少年讶异一下,立马撸起袖子要上来动手,李恪浑身紧绷蓄满力量。
“好了,你们随我来吧”一个瘦削汉子指着李恪一伙六人冷冷道。
虎头虎脑少年马上缩了脖子,不敢造次,李恪也是老老实实跟在瘦削汉子身后。
一行六人,除了虎头虎脑少年,剩下四个都与李恪走的更近一些,感觉到这些,低垂着头的李恪嘴角露出一丝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