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藤,老树,昏鸦;
小桥,流水,人家。
古道,西风,没有瘦马。
枯藤老树上,一只快老掉了光的毛的乌鸦伫立在树梢头,时不时发出瘆人的叫声。
枯藤老树下,一只孤零零的瘦小身影几乎将自己的身子都埋入土中,偶尔发出低低的啜泣声。
“阿爷,嗯~呜呜……”,断断续续,
“阿爷,呜呜呜……”,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正伤心欲绝的抽噎着,一把鼻涕一把泪,因为双手插在泥中,连带着抹在脸上几下就成了大花脸,看不出原本的面容,从那亮漆漆的大眼睛中依旧可以看出孩童的纯真,不过此刻都被悲伤所掩盖。
小男孩名叫李恪,这是阿爷给他起的名字,意思是:“恪守本心,恭谨有礼”,阿爷是一位落魄的老秀才,平时靠教授村里的小孩维持生计。
小李恪的父亲更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穷酸书生,生母早逝,娶了后娘后更是将李恪爷俩排挤的几乎无立足之地,好在阿爷平时教书在村子里有些威望,后娘怕是村里人非议也不会做的太绝。可这回,没有了阿爷,却是再也没有余地了!
太阳悄悄的降下了,隐没在西边山林之中,只透过枝桠映射出斑斑光辉。黄昏下,小李恪缓缓的站了起来,因为跪了太久,一个趔趄,差点摔倒,马上扶住旁边的枯树又惊得枯毛乌鸦扑腾扑腾的飞起来,翅膀上本就不多的毛又振掉几根,变得更加光秃了。
小李恪稳了稳身子,抬起手狠狠擦干脸上的泪水,怔怔望着眼前的新坟:“阿爷你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可我们的生活依旧如此落魄;阿爷你说,忍得一时之气家和万事兴,可眼下我都不知还能不能活到明日,阿爷,你错了么?还是这世道的不对?”
小李恪喃喃自语着,眼神迷茫而痛苦,旋即目光一凝盯着眼前坟包:“是了,是了,不是世道不对,是我见得太少,对了,对了,就是这样!”
俄尔,小李恪站在阿爷坟前,最后一拜:“阿爷曾说,男儿志在四方,恪虽不才,亦是男儿,我要出去看看这是怎样一个世界!”声音稚嫩,却坚定不移!
小李恪双手捧起一大捧新土盖在坟头上,抽泣道:“孙儿不孝,不能以后年年添新土了!”再拜之后,小李恪转身而起,大踏步朝着背对方向的村子走去,单薄的身影在黄昏夕阳的照射之下是那么的倔强。
临近村口是一条小河,村子依山傍水而建,风景秀丽,小李恪在小河边停下来,狠狠地搓洗掉手上的泥巴后,又撩起水洗脸,清澈的河水带走脸上的污秽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俊秀的脸庞:眼睛黑漆漆而有神,眉毛俊秀而不失英气,看上去就是挺有灵气的那类孩子。
走在村里的黄泥路上,小李恪脚步轻快,凭借着对村里的熟悉,三绕五拐的到了自家门前,正欲推门,远远的就听到后娘那泼妇般的声音:“那小杂种都什么时辰了,不回来做饭,死在外面才好哩!”接着便是爹那唯唯诺诺的应对,然后马上凶狠起来:“娘子勿气,我一会一定打死那个不肖子!”
听到这,小李恪面无表情,早习以为常,俗话说:“有后娘便有后爹”,可这亲爹比后爹还狠!每回在那泼妇面前受气就会找理由暴打小李恪一顿,虽然是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书生,但打起小李恪来可是惨绝人寰,以前阿爷在世都经常打的小李恪昏厥过去,现在更不论了。
悄悄溜进自己的小柴房,这便是以往阿爷和自己住的地方,触景生情,小李恪悲伤了一会儿,马上收起情绪,找到一个小布包,一块破碗片,轻轻地搬开一张破旧的小木床生怕惊动了大屋子里的后娘和爹。搬开破床后,小李恪摸到墙角,用破碗片挖弄起来,不一会就挖出了一个脸盆大小的洞口,然后扯出覆盖在洞口干燥的稻草,麻溜的掏出七八个拳头大小的红薯,和一个小小的布袋子。
阿爷教授村里的孩子识字,质朴的村民们也都感激的经常送些东西接济爷俩,但送的那些东西隔不过夜就会被后娘收走,只留下一点点口粮给爷孙俩。后娘之所以留着爷俩在家就是因为阿爷还有一些用处,这一点小李恪很清楚,但眼下阿爷去世,后娘怕是再也容不下一个吃白饭的半大小子了!
打开小布袋子,里面是几十枚黄橙橙的铜钱,因为铜少,现在外面买东西大多用的都是铁钱,物以稀为贵,铜钱又更容易保存,所以一枚铜钱可以当十枚铁钱来使用。
把小袋子里的铜钱轻轻地倒在地上,借着月光李恪一枚枚的数起来,钱不多,小李恪却宝贝似的一枚枚数,还时不时的擦拭铜钱表面的潮气,即便这样,一会儿小李恪轻轻地吐了口气:“五十二枚”,这些钱和红薯都是阿爷偷偷攒下来,只有爷俩知道。
数完钱,李恪枕着钱袋子躺在床上,接下来就要离开这个不值得留恋的地方了,该去哪呢?
李恪怔怔的想着:以前随阿爷去过镇上,那里比村子大多了,人也多,距离村子有五十里地,是最近的也是最大的地方了。
“天不亮就去镇上”李恪这样想着,渐渐的进入梦乡,梦里有阿爷,有村子里的小伙伴,没有刻薄的后娘,没有狠毒的爹,自己快乐的在村子里生活着,春暖,花开,阿爷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