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很久以前于司坤就该对心上人倾诉衷肠,那样,就不会在一个转身后隔着岁月的帘,帘内帘外,再也无从说起。
那时的他太年轻,无力反抗亦怯于争取。他听从父命回到东北老家,娶了大他三岁的王家姑娘为妻。王婉如品貌出众,在文学、书画方面造诣颇深,曾师从著名国画大家,是远近闻名的大才女。然而这些美好在自己丈夫的眼里黯然失色。
新婚之夜,于司坤喝了很多酒,却怎么也醉不了。他静静地伫立在走廊上,透过窗户看向屋内燃烧着的红烛,那红衣少女安静地坐在床边,喜帕遮住了她的样貌,单薄瘦弱的身形倒有些像一个人。终于,他再也忍不住,掉下泪来。
他草草揭了新娘的盖头,不发一言,伸手扯下她头上的发簪,三千青丝飘扬下来。随后,他将她压倒在床上,一手游过她的腹部解下腰围系着红色丝带,另一手撑起身子,认认真真地审视,好像对待货品一般。这是一张标致秀丽的脸孔,自己却莫名生出了几分厌恶。凭什么?他凭什么要与这个陌生的女人共渡一生?他凭什么做这些令自己痛苦的选择?身下的王婉茹瞧见了丈夫并不友善的眼神,但她不敢问,因为她害怕,害怕将要发生的一切。
什么也没发生。于司坤整理好她的衣服,只说了句“好好休息”,便离开了那个所谓的新房,动作不紧不慢,可王婉茹还是能感觉到他是多么地想要逃离。
再次回到美国,于司坤只写信给清源一人,说自己已转学去了纽约,谁备申请哈德逊河西岸的军事学校,学习航空技术。他没有再联系清扬,却从不间断在与清源的信中问起她的近况。在他心里,自己已然失去了追求清扬的资格。此次赴美,于父坚持让他带上媳妇儿,说得有个贴心的人照顾儿子起居。他自嘲地笑了,八岁独自出国至今,大到去使馆签证,小到缝补袜子,还有什么是自己不会做的?但他仍旧没有武逆父亲,带着那个有名无实的媳妇儿或者说姐姐,奔赴纽约……
直到清源在信中提及清扬的婚约,他本以为平复的心再也无法淡定。一想到清扬将会成为别人的女人,他的心都要被碾碎了。巧的是,清扬的未婚夫居然是他的学长,同为西点军校少数中国留学生之一的云天鸿。于司坤想尽各种办法对他做了全面、深入的调查,得知此人风评甚好后仍不罢休,在一次学校组织的集体拓展训练上,主动认识了他。
“嗨!师兄!我叫安东尼奥,也来自中国。你呢?”
“这里只有Sir,没有什么师兄。另外,我们中国人没有叫安东尼奥这种名字的习惯。”云天鸿显然对他凭空而来的搭讪并不感冒,继续匀速向前跑动。
于司坤虽然有些囧,还是继续说:“我叫于司坤,家在中国东北。这样总可以了吧?”
云天鸿笑了,慢慢停下脚步,打量了下这个比自己稚气的同胞,伸出右手,“你好,我是来自雍南的云天鸿。”
虽然云天鸿和瞿清扬同为雍南人,但他们还真就从未见过面。这是于司坤与他熟了之后摸出来的情况。云天鸿为人较刻板、一丝不苟,典型的军校生作风,还总向自己灌输“适应、机变、克服”等传统的西点精神。认识时间越久,于司坤越觉得他日后一定是国之栋梁,也一定不是适合清扬的好丈夫。
于司坤将自己的小聪明用在了这位大哥身上。他有意无意的提到自己和王婉如的家庭生活。他说由于是家里包办的婚姻,两人没有爱情基础,没有共同的文化背景,根本无法沟通。甚至夸大其词,“大哥,你看,婉如也算我们东北有名的大才女,可又怎么样呢?她总是无法理解我在说什么,久而久之,我都懒得同她讲话。想想自己这一生最亲近的女人居然是这样,生活真是没什么指望啊!”
云天鸿略微思索,道:“我想,清扬应该不至于吧。毕竟她是在美国长大的,我们的文化背景是相似的。”
“这可不一定。”于司坤继续夸夸其谈,“我听说留过洋的女人更不得了,花起钱来没数,还喜欢交际。整天穿梭于各种舞会之中……”他看云天鸿的脸色不怎么好了,继续火上浇油,“大哥,难道这么多年你就没个心上人?一直在等家里的安排?”
“当然不是。”云天鸿点了支烟,于司坤也顺势抽出一枝,放进嘴里。“我们这样的人,又有什么是自己能选择的?我家里有个表妹,叫静姝,我们一起长大……”
于司坤无意探听别人的隐私,但这一信息对自己太有利了。他简直有种峰回路转的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