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十五爷又来要人了。”
屋里的灯光有些暗,照不清里面坐着的人。长发,素色的长袍隐在黑暗里。她只是喝着茶,对着窗外的灯火阑珊没有回头。
这是西土的四月,多雨,却是这里一年来最美的季节。
“嗯。”有些疲惫的声线,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看着窗外零星的点着灯的画舫,女人还是答应了:“……那,就按了他的吩咐派了去。”
听到自家主人的应允,本是站着传话的人突然跪了下来:“可是主子,上一次去的人一个都没有回来,这一次要是再派去,我怕……”
微波反着船灯,一抹昏黄印在了她的脸上,方才那人的话让她本是平静的脸色略显不悦:“若是全都担心了指派的任务是有危险,会有去无回的就推迟的话,那么,就趁早离开,我不会留着。园里,我不缺有本事的人。”茶杯被重重地放了下来。
“是。”
跪在一旁的人不再多言,领命而去。
屋里又安静了下来,她缓缓移至窗前,看着窗外的繁华沉思了起来:这一次,十五要的却是风尘女子,送往京城。她有些不懂了这个老朋友的招数,她隐约感觉到,这个弟弟与他们曾经约定好的初衷有些背道而驰了。
入夜,她还是倚靠在窗前难以入眠,藏匿了十三年,一步步,为了找到最合适、最正确的路来换回她的世界,隐忍到现在,她终于有了一丝自己再也难以忍受的无奈和厌烦,是的,她对于现状不满意了:“小点,告诉十五,这一次,我自己去。”
起身,一身素衣翩然而起,长发披肩,几步后没入黑暗里,只留初来时带来的那抹香和让人一眼便再也移不开眼的婀娜。
已过亥时,京都禁宵令刚解不久,怕了朝廷人的管制,街上的人流还不是很急,只是零零散散地荡着些醉酒了的汉子,嘴里唱着小调,摇摇晃晃不知要去何处。
尽头就是城里有名的花街,人声鼎沸,大红灯笼高高挂起。才是亥时,那一处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怡园是这条街上并不是很出名的一家,喝茶唱曲儿,寻欢作乐,却也是最不恼人的一处。只不过,都是一样的买卖,在这样的世里活着,要享受,也只有这些贵人。要留住这些财主,自然,手段都是一般,再清净也是怡园。
“说是京中的三王爷叫的价呢,三万两,足足三万两啊!若是给的我,这钱我怕是一辈子也花不完啊……”
后院的走廊很安静,窸窸窣窣的声响,夹杂着来人的话隐在常驻的虫声里,隐隐约约却让人听得清晰。
“是的啊,只不过夜姑娘貌似还看不上三王爷给的价,曹大人都加到三万五了,还没个停。有钱人家的生活咱们个可是弄不明白,怎么也只是个舞姬,哪来得让这群男人们扯烂了面子斗破了皮的,不嫌脏?”
“莲姐姐这可说不得……毕竟夜姑娘也是好生待的我们,我们这会子这样嚼舌根子,怕是不好……”
“你怕个什么劲儿呢!她夜倾城也不就是贴了张好皮囊吗?本身的事儿就摆那儿,还怕人说不成?哎哟,你也不看她守身如玉似的,在这儿,妈妈哄她个几句,没准就从了。这地方,不把送来的女儿扒几层皮就奇怪咯!对咱好?在这儿?到时候发起狠来,不就和西三房的柳娘子一般?见了我们这等的烧水嬷嬷全当狗伺候着了!我就不信了她会是别样个什么货色!”
“哎,夜姑娘是像极了当初的柳娘子,怎么说也是苦命的人,没爹疼没娘爱的,要不然谁家的闺女会送来这里受罪啊。”
“哎,行了行了,都是她们自个儿的造化,怨不得人哪。懒丫子,柳娘子的热水这回得你给送去了,就当帮帮姐姐我,我是怕极了她院里的阿兰花。”
……
一前一后,往房里送水的嬷嬷提着水桶,说着怡园里的长短,朝后院走去。
呵呵,暗里的人不禁笑了笑:原来三爷和曹寅都来了,那么,一切都好玩起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