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个人在人流中穿梭,看着行色匆匆的人们,竟觉得自己像一粒孤独的沙子,在空中随风飘泊。
走啊走,走啊走,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疲惫,突然,捆在小腿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这是白眼儿狼给传的信息。
我左右查看了一下,找一块无人的角落拿出手机,手机上写着:“你的任务结束,速回!”
我想了一下,回道:“只要坏人存在,任务就没有结束。”
“回蛇洞对你已经没有意义了。”
“如果我的死能换回更多人的活,我愿意。”
“愚昧。”
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突然感觉一身轻松。
在死之前,我想回去一趟,中秋节快到了,我想父母一定盼着我能回去,有一个月了,一个月没有给他们打电话,这么长时间他们一定很急。
在路边找了一个电话亭,拔通父亲的电话。
“喂。”
是父亲的声音。
“谁?”等了几秒父亲又说,“说话呀?”
“莫名其妙,打来电话又不说话……”父亲一边挂电话一边说。
我不知说什么,脑子空空的。
等了几分钟,忍不住又拔通父亲的电话。
“谁呀?”父亲有点不耐烦。
“是我。”
“兴华呀,我以为是谁呢,什么事?”
父亲一听声音便认出了我,然而,我想,在大多父母眼里,子女给他们打电话一定有什么事。
“没……没有,就想跟您聊聊。”
“聊什么?”
“您跟妈的身体好吗?”
“好,昨天你姐打电话过来,说中秋节带着小宝贝一起回来,你回吗?”
“不……不知道,最近工作比较忙,怕抽不出时间。”
“没事,就你妈特别想你。”
“哦,我……我知道。”
“上个月三毛结婚了,你们俩从小一起玩的,你得抓紧抓紧。”
“这事急不来。”
“那个,你电话怎么一直关机,打通了又无人接听,怎么回事?都急死你妈了。”
“电话被人偷了,一下没时间买。”
“是没钱吧,下午我帮你打一千块过去……”
“不用,我有,我有,就是一下没时间去买,过两天买了会第一时间把新号码告诉您,您放心好了。”
“有空回来一下,你妈想你。”
“先这样子了,下回有时间再打给您们,告诉我妈,说我有时间会回去的。”
“一定要回来,你妈特别想你。”
挂了电话,眼泪不经意流了出来。
“想家就回去。”电话亭的老板见我抹眼泪说。
“多少钱?”
“二块二。”老板说,“多久没回去了?”
要不是老板问我问题我还真没注意他跟我父亲有几分相似,又浓又黑的眉毛下面有一双严厉的眼睛跟一张被烟熏紫的嘴。
“一年多。”
“为什么不回去?”
“工作忙。”我把钱递给老板说。
“借口。”老板把钱重重地压在一个泛黄的本子上,“你知道你父母有多想你吗?”
“您忙,我还有事先走了。”
“你……”老板在我身后大声说,“别让自己留下太多遗憾。”
当老板说完话我已经走到外面。
老板这几个问题如一把刀子在我心上一点一点划割,叫人疼痛难忍。
此刻,我无法平静,脑子里全是小时候跟父亲在一起的画面,那时候……
记得有一个夏天,连续下了六个小时的大暴雨,屋后的田野汪洋一片,门前的马路也积满了水,只要你稍注意一下,就会发现门前屋后到处都是小鱼跟泥鳅,送菜上门的机会哪能随便放过,说时迟那时快,脱去衣服裤子,披上装过料素的尼龙纸,拿起笼鱼的工具,奔赴我们男人的战场。
不过,好几次机会摆在眼前却未能亲受杀场,被追受母亲之命在岸上负责看守鱼筐与监督父亲,父亲在水没膝盖的田里来回走动,将鱼赶进事先放好的笼鱼工具。
一两个小时下来,我们的鱼筐几乎装满,那时候,父亲在我心目中是一个真正的英雄,如今,随着时间的推移,对英雄的定义有了不一样划分,父亲不再是我心目中那个英雄,他只是一个为生活而活着的普通人。
记得当兵前几天我与父亲在山上铲地休息时的那次对话,他是这么说:“你去部队好好干,别给我丢脸,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没人逼你,再苦再累都得挺下来,知道吗?”
我说:“知道。”
“我虽没读过书,有些道理还是懂的。”父亲点上一支烟,狠吸了一口,接着说,“我与你妈会照顾自己,组织怎么安排你你放心去干就是,记得,要活着。”
我点点头。
“做人做事别让自己遗憾。”父亲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