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世道太乱,只是一个上午的时间,人们已经淡忘了上午教堂不远处的不明凶杀案,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前来祷告的人们也不少,教堂恢复了往日的场景。
也许是人们已经习惯了这纷乱的时代,随时有一个不定时的炸弹可能炸到他们,可是若不是炸到自己,生活依然还是要继续。
送别了与神父畅谈一上午的杜泽,仨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打量着来往神色匆忙的行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是仨吗?”一个黄包车师傅忽然将车停在了他眼前。穿着有些破旧的衣裳,四十来岁的模样,皮肤却没有什么风吹雨淋的痕迹。
仨点头,有些疑惑:“你是?”
他毕恭毕敬地说道:“海棠红小姐希望您能去郊外凉亭一趟,让我过来接您。”
虽然他没什么钱,但是这个名字他还是听过,更有些惊讶:“在极乐歌厅唱歌的那个歌女?”
黄包车师傅点头,手却已经在拉着仨上车,“请您上车吧,我拉您过去。从这过去还要不少时间呢。”
“她找我干啥,我可不认识什么歌女。”
黄包车师傅赔笑,“瞧您说的,我也只是过来接您啊,其他事情我一概不知,您还是上车吧。”说完推着仨上了车。
言语中虽然有些不愿,但是仨还是上了车。反正自己一无所有,在这个世道反而是最安全的。
仨调整了坐姿,享受地坐起来,找着话题跟师傅搭腔:“师傅听你这口音不是本地人啊?”
前面奋力拉车的黄包车师傅有些尴尬:“我,我啊在北方坐生意破产了,刚来这里,赚点吃饭钱。”
仨点头,家道中落,难怪看起来不像本地那些拉车的老师傅。
师傅将仨拉到了郊区,这里平时人并不多,一个修了许久破烂的亭子里,仨远远地就看见了在亭中等人的妙龄女子。虽然隔着远看不清楚容貌,但是熨烫贴身的纯白旗袍衬托着女人的身线,让人浮想联翩。
黄包车师傅放下了仨后便转身离开。这四下没有旁人,亭中的女人,想必就是那个红极一时的歌女海棠红了。
听见仨的脚步,她抬眼看向来人。仨脚步一顿,心里有些发怵。
乖乖,精致的盘发加上点缀的珍珠项链和珍珠耳环,配着这纯白的旗袍,看着明媚皓齿,端庄娴静,哪里看起来像是一个卖笑的歌女?倒像是一个富家的千金。
仨打量着眼前这个漂亮的女人,对方却已经先开了口。“你是仨?”江南美女一般绵软温婉的声调,让人心里一酥,难怪那么多男人花那么多钱在她身边转悠。
仨刚点头,她却换了一个反应,继续问,“你还记得我吗?”
他有些惊讶,“我们认识?”说着指指自己,按理说这么漂亮的小姐自己不可能忘记啊。
海棠红摇头,“没,不认识,你长得有些像我的一个故人。”说完顿了一下,“不好意思,大老远的把你叫来,这市区人多眼杂,实在不是谈事的地方。”
仨也不作其它疑惑,赔笑:“瞧您这说的,跟您说话是我的荣幸。”
这口气让海棠红也乐了,“呵,你可真会开玩笑。”
“海棠红小姐这次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她说:“我真名姓杜,你就叫我杜小姐吧。海棠红只是我在舞厅唱歌的艺名而已。”说完示意仨同她一起坐下。这亭中的座椅她已经事先擦拭过了,看来已经等了一会了。
“额,好,杜小姐。”仨表面应着,心里却还在嘀咕,想着怎么这么多姓杜的,这个唱歌的姓杜,那个阔少爷也是姓杜的。
她直接开门见山,说:“我这次找你来是想拜托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杜小姐请直说。”
“我知道约翰神父那里有幅画,听说是清末年间一位阿哥从宫里带出来的。”说完笑了一下,“不瞒你说,我只是家道中落才不得已在舞厅唱歌,家父生前也算是个儒商,他很爱画。眼看着就要到他的祭日了,我想买一副画烧来送给他。”
仨有些惊讶。“画?我没听神父说过啊。是一副什么样的画?”
她解释道:“是一位帝王找当时的名画家所作送给邻国作外交之用。听说整幅画用朱砂所画,十分特别,而且画风大气磅礴,但一直收藏在皇室,所以知道的人并不多。”
仨脑子一热直接问了出来,“那杜小姐是怎么知道的?”
似乎是知道自己多言,她有些尴尬,“我也是在舞厅里听人说起的。”
他也没细想,点头应了,见自己没有什么好处,想敷衍一下早点回去,“这样啊,那我回头去找神父问问吧。”
见他答应的这么爽快,她的心情也好了许多,“谢谢你了,如果约翰神父肯卖,我愿意出三仟块大洋购买此画,并且用二百块大洋答谢你。”
仨瞪大了眼睛,有些结巴。”二……二百块?”
她诚恳地看着仨,“还望先生能说服神父。”
远处又传来一声枪声,仨心里一惊,今天怎么这么多枪声。杜小姐见状起身,快速交代道:“先生,我先派人送你回去,画的事情就先拜托你了。你快走吧,这里不安全。”
“那你呢?”
她推着仨往亭子外面走,“有人护着我,我没事,你快走,往前面的小树林拐去,刚刚那个黄包车师傅在等你。”
仨也没来得及多想,快速向她指着的方向跑去。
看着仨的远去的背影,她心情有些空落落的。嘴里泛着嘀咕:“你变了好多……陆亦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