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然这次很快就再来了,得益于易曦一直躺在原地的机敏,他并未发觉什么异常。他将沉睡的三人依次带出自己的秘地。封闭了一些感官的易曦只感觉周身有轻微逆水而上般微弱的滞留感,几息后耳边就又有了轻浅的杂音,依稀有虫叫鸟鸣,虽然身下仍然是草地的清香,但由此她已知道众人一定都离开了那处拥有奇妙池水的神秘之地。
易木涛是最先醒来的,他抱起易曦唤了几声。易曦担心自己面对卓然心性不稳露出破绽,只敢做没有清醒的模样,待叔父叫醒了袁思维和假寐的卓然,半响才幽幽张开眼帘,装做恹恹的模样,只窝在叔父怀里装病弱不动。看他们寒暄的样子,似乎都已然忘记了昏迷前卓然将大家收入秘地的异常举动,这让易曦困惑不已,忍不住偷偷瞥了卓然几眼。
“易师兄,阿飞不知去向,曦儿又需要照顾,你之后可有什么打算?”袁思维问道。
易木涛也有些担忧,道,“我想去附近的城池打探一下恒古派的现状,看神鬼八阵图最终落入谁手,好去查探阿飞的下落。”
卓然忽然开口道,“我们不过筑基修为,就是救人也须得量力而行好生筹谋后,才可行事。”
袁思维闻言一愣,他本想着和易木涛虽说曾是名义上的师兄弟,但到底只是在神鬼八阵图中萍水相逢,宗门又已经解散,易木涛亲眷的私事他们便没必要管了,进城后好聚好散分道扬镳就算全了彼此的情面。倒是他与这个道法不错的卓然之前有点微末交情,可以一起去谋个前途。谁知卓然一开口说我们,便把此事也揽上身,仿佛要同进退,袁思维一时也不好意思开口提自己要单独离开。
此处已离开恒古派宗门极远,三个筑基修士结伴向最近的城池飞去。上飞剑前,卓然瞥了一眼易木涛搂在怀里的易曦,她只露出一点毛茸茸的头顶,显得柔顺又虚弱。他瞳光一闪,默默跟在了其他二人的后面。
快到城门时,几人一齐下了飞行法器,只见巍峨的城门上书着三个流光溢彩的大字——炽炎城。
进城后几人在一客栈安顿完,易木涛想尽快出去打探阿飞的消息,卓然却道:“易师兄,小师侄既然身体不适,这几日还是在客栈稍事休息为好,我们三人最好轮流留在客栈以保安全。既然师兄挂念阿飞心切,今日不如就与袁师兄一道去查探消息,留我在此坐阵便可。”
众人皆觉得可行,易木涛安抚地摸了摸易曦的发顶,才道:“那今日便拜托卓师弟了。”
卓然回了易木涛和易曦浅浅一笑。
易曦心虚地别开眼,低声嘱咐道:“叔父快去快回,哥哥安危要紧。”
易木涛和袁思维一行很快径直去了酒肆。修真界用辟谷之术剔除凡俗烟火杂质,净化躯壳,强化肉身,最终达到仙人之境,飞升成圣。但真正达到飞升的修士古往今来少之又少,修真界多是些不能忘却俗欲的低阶修士,所以难免便衍生了许多衣食住行相关的行业。比如这酒肆便是贩卖取灵植而酿造的各色灵酒,食用即可得口腹之欲又可回转纯粹的灵气,去的修士龙蛇混杂,消息最是灵通。恒古派虽不是大宗门,但魔修入侵之事一漏,必会在道派之地引起轩然大波,此时去酒肆定能有所收获。
而客栈中,易曦被易木涛安顿在床上闭目休养,她僵直着身子怎么也睡不着,只好轻轻侧过身从眼缝里瞥卓然,只见他静静在门边的蒲团上打坐,似乎在专心修炼。
“别装睡了,我知道你现在在看我。说说,你在我的空间法宝中究竟醒了多久看到了多少?吐息之法又是怎么瞒过我和火儿的?”
易曦吓得一个激灵,深恐卓然是在诈她,一动都不敢再动,却更害怕他是真得悉了事情真相,自己小命休矣。
“你不过练气三层,我已是金丹修士,在我神识勘察之时便是你眼珠微微动一动,也能被我察觉。小丫头,你最好老老实实交待清楚事情始末,我或许会考虑给你个妥善的出路,别考验本真人的耐心,逼我直接杀了你。”
“求您别杀我!我在那水池边真是无意醒来的,我可以发下心魔誓绝不泄露给旁人。”易曦刚要起身分辨,就被金丹真人的气势压得吐出一口逆血,吓得扑倒在床榻上再不敢抬头,嘴上急声解释道,“那天我是因为识海中新收服的灵物地心烈焰莫名其妙就醒来了,周围的众人都在昏睡,我……我就起身四处看了看,除了一棵树就是几个彩色的池塘。”
卓然收回了金丹真人的威压,口气缓和了一些:“难怪你醒后见我总一副心虚的模样,原来是看到了生死树和洗髓池,虽然有些麻烦,但一会儿我用秘法篡改好你的记忆保住你的性命便是了。后来你就一直躺着装睡?倒是个机灵的小东西!”话到后面已经尤带了几分笑意。
“后来……后来您就带着灵宠来了,我听见你们的声音近了记起是您将我们带进来的,很是害怕,就用祖传的法术掩盖住了气息装睡。再后来您走了,我带着双生锁不能走远,就……就……”
“就什么?吞吞吐吐的……我说我之前数着生死果怎么无故丢了一颗,难道……是你这丫头吃了我的生死果不成?”卓然自然知道生死果一颗不少,看小丫头可怜兮兮从被子里冒出那张心虚而变得通红的脸来,忍不住想吓吓她,便故意板着脸激了她一句。
“我又不会爬树,您老人家丢的果子必定不是我吃的,您还是去问问您的灵兽好了,可别冤枉好人啊!我……我就是口渴喝了您的那什么洗髓池水,现在水灵根异变了……我尚未筑基,连吃辟谷丹都还没习惯,您又没给我喂水或留别的食物,睡着还无甚感觉,这清醒着难免得口渴……我知道是我错了,您把我灵根改回去吧,我真的再也不敢了……”
卓然原以为这孩子只是看到了生死树和洗髓池,却不想她克制住了十岁孩子的好奇心却没克制住简单的口渴,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他咬牙切齿道:“照你这丫头的意思,倒是我没记得给你喂水的错了!”
易曦看卓然勃然大怒,知道他真的恼了,急忙辩解:“前辈,我知道自己占了您老人家大便宜!可我叔父说了,修道修因果,我欠了您大因果将来一定会还您大果报的。比如,比如……我父亲给我和叔父留下过不少宝物,很多适合金丹修士使用,我愿意用父亲的一部分遗物法宝回报你!”
卓然原本已经舒缓的脸再次绷得紧紧的,看向她的眼神中带了一丝怜悯,举手投足间却满是杀意和果决,金丹威压再次扑向易曦,“傻孩子,你父亲的法宝能比得上我的须弥芥子么?已经变异的灵根如何可以还原如初,而你的灵根又太易暴露我的秘密……心魔誓易有漏洞,篡改记忆也可能修复……原本我不过来此间历练不想沾染太多因果,但若放你们叔侄遁走,之后便如鱼入海,有太多变数危机。杀了你是我唯一能做的选择。你放心,你死后我不会累及你叔父,你且安心去吧。”
易曦知道他这是真下了杀心,慌乱地挣扎要爬起来,顾不得血不断从嘴角渗出,大叫着:“前辈,等等……等等!我知道去往昆仑大陆的方法!您如今已经是金丹修士,待到元婴期之后天极大陆稀薄的灵气贫乏的天才地宝就难以元婴居士维系进阶化神的修炼了,届时不过是空耗寿元罢了,只有与我们去往昆仑才有一线生机!”
卓然眉头一皱,道:“你竟然知道昆仑……”他正要细问,话音忽然一顿,收回了杀意道,“昆仑的事我们容后再议,我答应暂不杀你便是,一会儿你机灵点。”说完,径直向易曦甩了个清洁咒,易曦原本的狼狈血痕都顷刻消失无踪,只脸色发白,反倒让之前装病的虚弱更逼真了几分。
转眼间,就见袁思维破门而入,大声道:“易师侄、卓师兄,易师兄他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