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尼克推门而入，他的整张脸都是黑的——右半张黑的更浓重些。
安东尼瞥了一眼门外，低头又削一片苹果喂给克缇佩拉。
“尼克，你的脸怎么了？”克缇佩拉坐在蒙森特的躺椅上，嘴里嚼着苹果片——她很享受安东尼的这种“服侍”。
“你问他。”
“只是“蜂翅”的一枚小飞镖，我还切掉了一半。”——“蜂翅”系列飞镖炸弹，凿开特种异虫甲壳的绝对利器。
“雪茄里面塞飞镖炸弹，臭小子你长本事了是吧？”
“我走之前已经提醒你，那支烟只能抽两口。”
“你的事情我回头再算账。”老尼克抹了一把自己熏黑的嘴角，眼睛里的怒火像是要把安东尼的一头灿烂的金发点燃。
“如果当时的事情真的像我们所推测的那样，那么在我们之前潜入的神秘人，要么有能力避开工厂里的异虫，要么和那些异虫是一伙的——不过那些虫子可没什么脑子，要么，那个家伙就是一只高智商的异虫，也不是完全没有这个可能……毕竟现在那些节肢的杂种都学会用伏击这种战术了。”克缇佩把整个身子拉缩进蒙森特的躺椅里，躺椅真皮的质感比安东尼的喂苹果的服务更让她感到舒适。
“恐怕这个谜面的背后……没那么简单……”蒙森特眯着眼睛说。他眼角的皱纹在他眯眼睛的时候细细的绞缠在一起。布拉德总是说蒙森特的脸很像月影山的狐狸，安东尼觉得他笑起来的时候更像。
“一切都要等你父亲回来后，我们再作商议。”蒙森特放松了眼角，拧上伏特加的酒瓶盖。
“老家伙，太小气了吧……我屁股还没坐热你就拧瓶盖了？”
“贵着呢……”蒙森特拍开老尼克伸过来的贼手，絮絮叨叨的将酒瓶放回冰桶内。“抽烟的老毛病还没戒掉，再沾上酒，嫌自己命长吗？”
“起码会比你再多活个几年。”
“我活到这把年纪够本了。”两人的话里刚掺起火药味，蒙森特突然的平淡和释怀让老尼克没有一点点防备。可能蒙森特的下一句话就是：反正我老头子走了就走了，无牵无挂，顶多就安东尼这么个养子，也长大成人了，你行吗？你眼睛一闭走了，兰怎么办？……这些话没有说出来，当然，两个老伙计心知肚明。
“女人还真是麻烦。”老尼克揉着粗糙的胡渣，嘿嘿的看着克缇佩拉干笑。
作为在场唯一的女性，克缇佩拉出于礼貌回了尼克一个白眼。
安东尼在一旁打印着刚才读帧后合成的照片，没有加入三人的混战。正如蒙森特所言，整件事情的背后都像蒙着一层纱，让人看不清真实的样貌。神秘人的身份，神秘人和虫群之间的关系，和神秘人一样疑点重重的帕兰斯分脑……
他要在那台分脑里找什么？安东尼在冥冥之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帕兰斯分脑以其高速的信息处理能力和海量的信息存储量出名，被许多厂商用于生产信息的管理，分脑的核心处理器从面世之初也早已更新了三代。在《虫群联合清剿议定书》颁布后，大批的旧式分脑被用于支援堕城军团势力的装备生产，这些分脑在本质上依然属于王域商会所有。“钢铁之拳”的帕兰斯分脑也是其中之一，这台分脑已经是老机型了，天知道它的初次服役在什么时候。
“克缇佩拉，你去查清楚那台分脑的历史，包括在哪里服役过，曾经生产过什么，越详细越好，背后的工作量非常庞大，可能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什么结果。要是有必要，这小子随你使唤，反正看你用的还算顺手……”蒙森特温柔的揉着安东尼的金发，“……我还真有点好奇那个人费尽心机想要掩盖的事情是什么……”
安东尼刚削下一片苹果，递给克缇佩拉的手在半途中僵硬片刻，还是将苹果喂到了克缇佩拉的嘴里。
“兰那边有一批新货到了。尼克，你和安东尼先过去取一下，里面有件货是我特地给这小子定的，你帮他检查的仔细点。”
“叔，你擦脸不？”安东尼的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块毛巾。
老尼克重重的哼了声，瞪着安东尼，接过毛巾细细的擦拭自己的右脸。
“叔，镜子。”
“叔，脸盆……”
“叔，……把毛巾给我吧”安东尼手脚麻利的将毛巾过水拧干，晾在洗手台边的挂杆上。
“我也一块过去吧……我……有段时间没见到兰姨了。”克缇佩拉从躺椅里弹出来。
“那就一起吧……看到好东西别忘了帮我捎上两瓶。”蒙森特笑着端起冰桶，晃悠着走向地下室。
兰住黑街，当黑街还不属于兰姨的时候，她就住在那里了。
作为贝尔兰顿街最混乱的街区，黑街的每一块砖都藏纳着罪恶的泥垢。
黑街有自己的规矩和秩序，不管是流民、盗贼、强盗、**、还是警督署，无一不遵从着黑街的秩序。滑稽的是，尽管黑街是整个贝尔兰顿街区“坏人”密度最高的地方——那儿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没有一双干净的手，它的犯罪率却出奇的低，哪怕黑街在还没有主人的那些年代，其犯罪率也是贝尔兰顿街最低的，倒数第二位高了它整整五个百分点。
安东尼的兰姨也曾是黑街罪恶的居民之一，干的无非也是出卖身体换取身存的行当。不过中间出了点岔子——结果就是：兰的第一位客人是尼克，兰的客人只有尼克一个。
他做了她三十年的客人。尼克的身上添过数不清几条伤疤，兰的脖子上，也有一条延伸到右胸口的伤痕。
三十年后，他成为她最后一位客人。
那条街，成为她的街区，是他给她的新婚礼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