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片刻二人便听见周府里有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只见那门房在前面引着,后面有一中年男子,还有两个下人,陈家云见了,连忙迎上去,拱手道:“伯宜兄好久不见,小弟此来叨扰了。”
那周伯宜道:“哪里哪里,家云兄大驾光临,小弟可真是欢迎之至啊。”二人结伴走进府中,王宇和那两个下人也跟在后面。周府颇大,看上去有五六进,周清福在同治年间被钦点为翰林,这对周家来说是莫大的荣耀,因此第一进大门上匾额的两旁各有一行泥金小楷:“巡抚浙江等处地方提督军务节制水陆各镇兼管两浙盐政杨昌浚为”和“钦点翰林院庶吉士周清福立”。
第二进为厅堂,俗称“大堂前”,是周氏族人的公共活动场所,以作喜庆、祝福和宴会宾客之用。厅堂正上方高悬一块大匾“德寿堂”,两旁柱子上有一副红底黑字的楹联:品节详明,德性坚定;事理通达,心气和平。
周伯宜带着几人就在厅堂落座,又吩咐下人上茶,待茶水呈上来之后,周伯宜才道:“家云兄请用茶,不知家云兄此次前来何事?”
陈家云道:“伯宜兄客气了。家云此次前来,唉,伯宜兄和我同窗数年,我也就不隐瞒了,实在是生活所迫。”当即把自己在陈家所受的苦楚一一陈述,有没有添油加醋就不得而知了。最后道:“家云此时无有进益,还望伯宜兄帮我。”他却是想让周伯宜解决工作问题,周伯宜没有立即回答,反而指着王宇问道:“此子如何称呼?和家云兄有何关系?”他从一开始就注意到王宇了,只是之前以为是陈家云的跟班小斯,并没在意,后见他并不在厅外等候,反而施施然在厅内落座,陈家云也没有责难他,便知他身份不简单。王宇正坐在下首发呆,他对二人交谈不感兴趣,之乎者也的只觉得头疼,此时见周伯宜提到自己,连忙站起拱手道:“小子名叫王宇,是义父所收义子。”
陈家云见此便将王宇的身世来历交代一遍,周伯宜又问道,:“此子年岁几何啊?”陈家云道:“不满十二。”周伯宜捋了捋胡须,笑道:“哦?竟和长(zhang)寿同岁。”又向陈家云解释:“长寿是我大儿子,今年也是十一岁,平日调皮得很,此时不定就在后面千草堂玩耍呢。”他唤过一名下人,道:“将长寿找来见我。”那下人应了,退了出去。
周伯宜见陈家云不明所以,道:”好叫家云兄得知,我周家不说书香门第,也是代代读书传承,如今长寿年岁不小了,我有意让他蒙学,只是怕他调皮不服先生管教,如今家云兄义子正好可以做伴,二人一同启蒙,至于家云兄所说之事,我并无异议,这段时间家云兄就住在周府好了。“
陈家云道:”这如何使得?“
周伯宜道:”家云兄不必客气,你我亲如一人,在周府便当做在自己家吧。“陈家云到底不通世事,如此竟然就同意了,王宇见此有些无语,好歹来个三推三就啊,不过他也讨厌这些繁文缛节,自然也不会反对,作为晚辈也轮不到他说话。
如此几人便在大厅用茶,谈些闲闻逸事,半响后听得厅外一个童音叫道:“父亲找我何事?”
周伯宜道:“是长寿吗,快进来吧。”又对陈家云道:“唉,都是我平日里太惯着他了,竟然不知请安。”陈家云道:“周公子这才是真性情,让人羡慕。”此时那周长寿进来抱着周伯宜胳膊撒娇,王宇见他面容和周伯宜有七八分相似,便知二人是父子。
周伯宜道:“这是你陈叔,这是你王兄,还不快点问候。”
“哦,”周长寿弱弱的应了,走到陈家云面前便要作揖,陈家云连忙拦住,口中连道:“使不得使不得。”周长寿毕竟年龄小,被拦住也无可奈何,但还是叫了句“陈叔好。”又走到王宇面前,道:“王兄好。”又问道:“你看起来比我还小,为什么父亲让我叫你兄长呢?”王宇道:“我肯定比你大的,你叫我兄长再正确不过。”周长寿不信,道:“怎么会,咱两个比比。”当下伸手比划一番,“看吧,你比我还矮,应该你叫我兄长。”王宇笑道:“身高作不得数的,我只是营养跟不上罢了,不信咱们两个比比生辰?”
周长寿疑道:“营养是什么,能吃吗?”
王宇强忍住笑意,道:“不能吃。”
周长寿道:“哦,那算了。我生辰是八月初三,你呢?“
王宇道:“七月初二。”
周长寿道:“你真比我大啊,咦,怎么你生日正好比我大一月零一天?”
王宇道:“我也不知道。也许是我母亲把我生错了吧。”
周长寿道:“哦,这样啊。”
那边两个人看他们互动,听到这里不免有些忍俊不禁,陈家云道:“小宇,别胡闹。”周伯宜接口道:“没事,小宇心思活泼,聪明伶俐,是个好苗子啊。”陈家云道:“就怕他学坏。”周伯宜道:“无妨,早日蒙学,读的圣人之言,便不怕他学坏。”又对周长寿道:“长寿,我和你陈叔还有事商谈,你带你这位王兄出去转转吧,府中,千草园里都可。”
周长寿道:“知道了,父亲。”又对王宇说:“走,我带你去千草园,那里可好玩了。”当即拉着王宇向外行去。
“千草园?”这是王宇第二次听到千草园的名字,总感觉有哪里不对。
“是啊,千草园就在我家后面,里面有菜畦、桑树、还有一个高大的皂荚树,泥墙根边上有何首乌,有人说何首乌根是有像人形的,吃了便可以成仙,我于是常常拔它起来,牵连不断地拔起来,把泥墙根也弄坏了。还有,在千草园千万不能去长的草里,据说里面有一条很大的赤练蛇,会吃小孩子的,还有啊...”
王宇越听越熟悉,最后突然反应过来,这不是以前上学时学过的《从千草园道三昧书屋》吗?当下小心翼翼的询问道,“那这附近有没有一个三昧书屋啊?”
周长寿点头道:“有啊有啊,那是全城中最严厉的书塾,就在我家对面,过了河就看到了。”王宇进周府之前四下观察过,知道周府前面便是一条河,上面有一座石桥,河对面也有些建筑,因距离太远看不清楚,当时便没在意,现在想来大概就是三昧书屋了。他咽了口吐沫,强笑道:“那可惨了,我刚才听周伯父说要把我们两个送到书塾去读书,会不会就是那里?”
“啊?”周长寿叫到,“父亲竟要送我去读书吗,我怎么不知道。”
王宇道:“大概是还没和你说。”
周长寿道:“这样啊,我还没去过书塾呢,正好去看看长什么样子。”
王宇见他对读书并没有排斥的样子,也反应过来,周家书香门第,周长寿在其中熏陶,想必早已对读书产生了憧憬吧。其实读书倒也没什么,只是三昧书屋据说十分严厉,竟逼得旁边这位在书桌上刻下一个“早”字来提醒自己,当下对以后的学习生涯不报希望了。
他此时已经明白自己身在何处,只是不知是参照史实,还是由旁边这位描述出来的世界,但不论如何,此时国家风雨飘摇,外忧内患,统治阶级醉生梦死,我大清已无多少年月了总归是不错的。
此时他这具身体手无缚鸡之力,好在大时代开启之日尚早,王宇也要时间来熟悉这个世界,便读上几年书又如何?只是据说周家遭遇变故,日渐衰落,周伯宜又深受病魔困扰,周长寿也因此从一位贵公子变为冷眼看这个世界的孺子牛。王宇此时看到的周府还十分繁荣,但想来也已如明日黄花,时日无多。既如此,改变便从此开始吧。
此时二人已经穿过几进院落,走进一个大花园,说是花园也不正确,虽然也有很多花开得绚烂,但十分杂乱并无人打理,其中也有菜畦、杂草、树木,因此算不得花园。周长寿来到这里便欢脱起来,拉着王宇东奔西走,抓鸟雀、翻蟋蟀、按斑蝥,倘若用手指按住斑蝥的脊梁,便会拍的一声,从后窍喷出一阵烟雾,周长寿见此便大呼小叫,玩的不亦乐乎,王宇在一旁观看,时不时参与进去,或提出一些新奇的点子,二人玩得十分欢乐。一直以来王宇总以成年人要求自己,片刻不得放松,哪怕在天龙世界大理城之时也有诸多谋划,主世界也要担心修真者带来的威胁,但此时的他就像一个真正的孩子,在为自己的童年欢呼,迎接最为纯真的快乐。
待到傍晚,下人找来之时,周长寿还意犹未尽,打算明天继续来此玩耍。王宇却知道一时的放松算休息,但他不可能一直放松,这个年代如此黑暗,快乐只是暂时的,既然来到这里,便要改变这个世界,哪怕只有一丝,对华夏人来说,也是功德无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