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了,更近了……
一股气息在黑暗中弥漫。
狂躁,嗜血,残暴……
如九幽恶鬼现身尘世,带着滔天凶焰。
狂刀倏地一惊,自己竟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心神!
不管来得是什么,管它是人是鬼,提刀面对就是。自己竟然迷失了心神,真是不该啊!
狂刀目前处在一种非常尴尬的状态!
由于通道窄小,他必须侧身硬挤才能从战赢身前通过,而两人刚挤到一起时便发现了战赢的怪异,不由得望向了身后。
所以现在还保持着和战赢贴身相对的状态。这种状态很不好!
连个摇摆的余地都没有,更别说出手迎敌了,得赶紧挤过去。
狂刀拨拉了一下仍处于呆愣状态的战赢,抬脚刚要过去,突然感觉自己被一股气机锁定。
这股气机默然,苍凉,如天地至尊,不带一丝生灵气息。
但很强大,不可置疑的强大。
在那股气机面前,狂刀感觉自己犹如荒漠中的微尘,渺小可以不计。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气机对他的蔑视,甚至不是蔑视,它根本不屑一顾。
但,它为什么要锁定自己?他没有感觉到敌意,好像气机的主人并不是要对付他,只是在警告他。
或许自己在它的眼里连个敌人的资格都不配有!就像闲极无聊的路人踩死一只蚂蚁,心里那会起一点波澜,更不会产生敌意。
自己虽然弱小,但,自己不是懦夫,更不会任人宰割!
狂刀心中一股怒气蒸腾而出,那怕你是九天主宰又如何?你可以夺走我的性命,但不能让我屈服。
狂刀毅然决然地踏出一步……
“叽……”
似被卑微蝼蚁的反抗所激怒,洞中幽深处传来一声啸声,其声平静淡漠,随出既收,不带一丝情绪转折。
仿若途经自己田地的农人,偶然瞄见了一束混在麦苗中的杂草,顺手拔去即可。不会牵引过多的精力,更不会产生怒意,只是拈一下手指的小事,轻松之极。
声音的主人或许只是随意地一哼,其音却沉闷巨大,振聋发聩,引发的回音在晶石的裂隙间震荡轰鸣,震得洞顶的碎晶“砰砰”而落。
声音一出,仿佛受到命令一般,暗影中的幽光突变血红,腥风袭人,血光红绳猛扑两人。
怪物的速度奇快,声音刚止,一条筷子粗的血绳已至战赢头顶。
狂刀一步踏出,仍没能抽身而出,原来身前刚好有一晶石略微凸出,挡住了身体。本来只需调整姿势再次穿过便可,但此时的凸晶却成了拦路的猛虎。
眼见怪物袭身,两人仍挤在一起,别说还手,连躲闪的余地都没有!
狂刀心生狠意,抛起火折,左手猛地往后一拨战赢,同时身体用力擦过凸晶,一步跨出,拔刀在手,一刀劈去……
后背擦过凸晶时被刮走了大片血肉,森可见骨,大波的鲜血随即涌出,刚涌出体外就被冻成了冰屑,黏在身上。犹如披了一件红玉背甲,森森夺目。
狂刀未哼一声,只是两条剑形浓眉略微蹙了蹙。
一刀劈出,势压山河,气惊鬼神。
伴着长啸,一道黑影划过红绳,顿时血飞如雨……
随着“噼啪”落地的血色冰珠,一条钩形异物掉落在地,一尺长短,其上布满锯齿。
狂刀又挥刀斩向另一处攻来的红绳,瞟见了落地的异物,心中大定,冷冷开口:“我当什么鬼魅,原来也是有血有肉的东西,哼,哼!”
很多恐惧来源于对事物的未知,等见到实物,方知不过如此。
狂刀心中对这些诡异的东西也有惧意,只怕是飘忽的鬼魅,无血无肉,不可抵挡。这下见到只是血肉生物,又斩之轻松,心中不由一松。
不出所料,那条血绳又被他轻松斩断。其它怪物可能被他气势所慑,俱往黑暗中缓缓退去。
狂刀接住坠落的火折,凝目向地面的弯钩状异物打量。
只见异物通身玉白,一尺来长,两指粗细,形如勾月,其上长满锯齿状甲壳,像是什么动物的腕足。
狂刀记得刚斩下它时好像没有血肉,只是一条红绳,怎么一落地便长出了血肉,并且变成通体白色?
正待拿起一个仔细查看,又觉腥风扑面,抬头望去,只见血绳红光又如潮而来。
这次来势迅疾,未作丝毫停顿,前面的已直扑他的头顶而来。扑来的红绳也不是几条,而变为数十条,头顶两壁具有。奇怪的是它们只攻头部,不取下身,前面的两条也是如此。
见到怪物攻来,狂刀纵身起跳,抡刀挥去,“噼啪”声下,又斩断了几条红绳,轻松之极。
怪物又如潮退去,一会后又转赴攻来。如此往复,似无休无止。
狂刀很疑惑怪物怎么会这般攻法?这与送死何异?
看到铺满地面的白色异物后,突然恍然大悟!
这些怪物看着无形,其实身躯不小,通道窄小,不可能同时来攻。前面的负伤退去,换后面的继续来攻。
只是看那红绳数量何止万千,似无止无尽,怕看不到的黑暗中隐藏了更多。
他们一直这样攻来,怕是铁人也抵挡不住!这可如何是好?
狂刀一边对敌,一边苦思对策,踌躇良久,仍没思量出可行的办法。
不知是体力下降的原因还是攻来的怪物越来越厉害了,他已感觉很难抵挡。
心中暗想:不得已时只有动用内力了!不过还是只能抵挡一时,借助此地狭小的地形还能挣扎片刻,冲出去被怪物包围,怕只有死路一条。左右逃不脱个死,难道天要亡我于此?
怪物一波一波攻来,地上的残肢已叠了几层,后来的怪物似被血腥气激发了凶性,攻势越来越急,越来越猛……
狂刀体力快要耗尽,抵挡得渐渐吃力,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去。
终于,挥出的一刀没能一次性斩断红绳,眼见又有几条红绳已至头顶,一时险象环生。
“砰……砰……砰……”
狂刀不得已下激发了内力,一掌推出,如怒海狂潮,挟万钧之力,震飞了近前的红绳血光,通道内一时清之一空。
似慑于威势,红绳血光俱隐退暗中。
但狂刀体内的阴柔内劲却去了束缚,一时如脱缰野马,横冲直撞,转瞬间已冲入内府。
体内开始翻江倒海,气血上涌,狂刀渐觉压抑不住,一口血浆脱口喷出……
血浆在空中结为血块落下,其中几块冰晶碎肉历历在目。
喷完血水,狂刀睚目怒视通道,气势凌凌,恍若战神。
却只是垂死地挣扎了!
不知是不是经过几次镇压后让阴柔内劲产生了反弹,这次内伤来得要比预料中强烈的多。现在内腹的伤势已极为严重,不说性命就在旦夕,现在已顾不了那些了!只是本来能激发数次的内力,现在几乎枯竭,能再出手一次已是勉强。
只要怪物再来两波攻击就是个命丧当场的下场。
照情形看来,好似已回天无力!
很奇怪,或许是希望死前能见到人类的同伴,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狂刀这时想起了战赢。
他转头向身后的战赢望去。
不知何时,战赢的身上居然也受了伤?衣服血色斑驳,上面罩了一层冰晶。脸上已看不出肤色,满是冰屑,只是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望着狂刀。奇怪的是,他的手里居然高举着一个火折子,显然已体力耗尽,举火折的手臂抖如筛糠,但仍倔强地举在那里。
狂刀悠地一惊,不可思议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手,那只手本来拿着火折子。但火折子什么时候丢失的?
原来狂刀在一次抛起火折子对敌时,由于怪兽攻势凶猛,没来得及收回火折子。眼见火折将要落地熄灭,狂刀又专心对敌没有注意,而黑暗对狂刀肯定更加不利,所以战赢掏出自己的火折子甩然给狂刀照明。
而周围一直存在的光亮让狂刀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火折子早就被残肢掩埋了。
战赢看到狂刀望向他,吃力地说了几个字,但却如蚊蚁轻鸣,连自己都听不到。他颤抖地伸出空闲的左手,向狂刀招了招,见狂刀没有理会,又使劲地招了招,貌极惶急,似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对狂刀交代。狂刀看到战赢再三向他招手,又看着他苦苦坚持的痛苦样子,不由为他感到一些悲哀。
他就像寒风中瑟抖的枯叶,抱着根本没有的希望挣扎在母枝的怀抱。
可怜又可叹!
睹人思己,唏嘘不已!
洒然一笑,两个将死之人还抱着成见干什么?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哀。且听听他还有什么未了之言。
几步走至战赢身前,侧耳听去。
战赢声如蚊鸣,几不可闻。狂刀又向前贴了贴身,耳朵几乎贴上了战赢唇角,仔细听去。
“那后面还有一个洞,咳咳……我爬进去过,通……”
只见战赢话没说完便倏地一止,紧接着发出一声急叫:”小心!“声音中包含着浓浓的恐慌与焦灼之意。
他前面的声音细不可闻,这声喊叫却高昂尖锐,似用出了他全身的力气。
狂刀身体已至强弓之末,灵觉早失。等到战赢出声才察觉到身后有异动,正待转身应对,却忽见战赢猛地一下从他身边擦过,状若疯虎,迅如疾豹。不知已羸弱不堪的他哪里生出来的一股力气?
通道窄小,狂刀只有等战赢过去方能转身。
等他转身后,却惊见战赢的左胸已被一条红绳洞穿,红绳正带着战赢向后急退。
战赢身上喷洒的鲜血凝结了无数血珠,漫天飞舞如雨。
可叹的是,他的手中仍紧紧地攥着火折子,斜举身前,照向狂刀的方位。
原来竟是战赢救了自己!
“啊……”
狂刀目眦欲裂,发出一声怒吼,状若疯癫,急冲向前一刀斩断红绳,迸发内力一掌震飞怪物,一把拽起即将摔落在地的战赢,拖拽而回。
整个过程一气合成,快若闪电。但看他颤抖不止的样子,好似已进入疯魔。
狂刀看着躺在膝上满口血沫的战赢,声音颤抖,双眶蓄泪,大声怒喝:“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救我?”
狂刀其人,最不能受人恩惠,何况在此时此地,让他何以为报?
他既感动战赢救他性命之恩,又怀有不能回报之愧,一时激动莫名。
战赢气喘如牛,脸上却浮现诡异笑容,断断续续地说道:“我是……咳咳……无用之人,大哥……咳咳……大哥是人中之龙,咳咳……英雄盖世,留在世上……咳咳……比我……咳咳……有用的多。咳咳……我……”
战赢话未说完,但口中已开始狂涌鲜血,不时带有肉块吐出,眼见已是油尽灯枯,将命不久矣了!
战赢已极累,挣扎到现在已属不易,更何况又受了重伤,他感觉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沉,他只想就此沉沉睡去,沉沉地睡去……
狂刀不住地抹拭战赢嘴角流出的血水,那些血水一出嘴角就被冻为冰片,他怕战赢冻着!
直到战赢的嘴角再也没有血沫冒出。
他用尽了自己最后的一点内力帮战赢消融了脸上的冰屑,擦拭掉了脸上的血渍,露出了战赢本来的面目,一张俊秀的脸,一张惨白的脸,这样他的兄弟看起来就不是那么狼狈了!
他脱下自己破烂不堪的衣服盖在战赢身上,虽然很薄,但也能让他的兄弟暖和一些!
做完这些,狂刀看着战赢紧闭的双眼,虎目中泪水狂涌而出,凝结的晶莹泪珠如抛撒的珍珠,叮……叮……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