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情已去仙子楼上班,搬回仙子楼住,屋里冷冷清清的,徐进感到很不是滋味,就又回头走到了街上,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他很想把他提拔的事告诉陶情,让陶情改变对他的看法,可陶情根本不在乎他的这些,对他已没有往昔的信任。偶尔街角处冒出几个干那事的“小姐”,浓妆艳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绕到前头来拉拉扯扯的,让人烦。可他此时很想找个地方发泄发泄,出出怨气,就随一个“小姐”进了一个小胡同,被引着带进了一间低矮的小屋。他用尽全身力气把心中的愤懑统统发泄到了这个“小姐”的身上,发泄完后,随手扔给她几张钱后,正眼也没瞧那“小姐”一眼,就跌跌撞撞走了出去,这才发现这里是老区,都是一些待拆建的房子,黑黑旧旧的,走在里头让人挤得透不气来。绕来绕去,好不容易才走出胡同。后来他又到酒吧去喝酒,很迟才回家睡觉。
行风整改结束后,徐进顺利当上了城东派出所所长,全局的人都对他“刮目相看”,知道了他是个有后台有背景的“人物”,以前同办公室的同事也都在背地里小议他的背景,有的说他是市里某个重量级领导的亲戚,有的说他是某个领导夫人的小舅子……说什么的都有。但在他面前,他们都表现得很客气,很恭敬的样子,碰头第一句都含有一个祝贺的字眼。徐进也不正眼瞧他们,只管着自己走马上任。
对徐进来说,当所长与当杂工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所长可以随意调配下面的民警,当他们狗似的训,办公室里有人倒茶送水,走在大街上,只稍使个眼色,后面跟着的就得忙的屁颠屁颠的,什么事都有人抢着替他干,那种威风劲儿,当杂工的是绝然体会不到的。这就是权力,有了权力,似乎在人面前就高了一截,关键倒不是真的高了一截,而是周围的人看你的眼神和对你那毕恭毕敬的神态使你感觉高人一等,是他们让你高人一等,徐进切身体会到了这点。以前是别人当自己是狗似地唤,而如今自己也可以当下面的人狗似地唤了,城东是个新区,开发商特多,那些大款老板最怕的就是治安问题,到时还不都得围着他转,今后在这片土地上还有谁敢在他面前撒野啊。他不禁洋洋自得。
钟亦成听说徐进当上了城东派出所所长,也打电话来祝贺,说了一大通的顺风话,听得徐进心里开了花。想到现在比钟亦成还强,他早已乐得难以自已,钟亦成这时打电话来祝贺,差点把他捧上了天,更是让他感到脸上有光。一乐,把那孩子的事也搁在了一边,跟钟亦成称兄道弟地瞎聊了起来。其实钟亦成倒没真意祝贺他的意思,只是出于礼节上的需要,顺便打个电话,再说所长这位置有东西可捞,自己将来万一有什么事,也可以靠着他点,让他开个口子。他嘴里说着祝贺的话,心里却犯嘀咕,平时早听说徐进在局里表现平平,人际关系也一般,更没做出过什么显赫的功绩,怎么一下子就被提升为所长了呢,自己已经当了两年的办公室主任了,在局里也算是红人,工作是有目共睹被公认是优秀的,也没被提拔呀。这事,他越想越想不通,搞不懂徐进是靠着了哪层关系,靠着了那座山,竟一夜之间从杂工升为所长的。按理他的关系比徐进好,徐进是后来的,陶悦对他的初步印象并不好,严市长那里的关系他又攀不上,其他人更不用说了,在这个城市他知道徐进和他一样,没亲没故的。他疑惑地想:“徐进他哪来的这能耐,真怪了”。当然他也没问徐进,这种事一则不好问,再说问了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人家还会说你这人多管闲事,当了两年多的办公室主任,钟亦成已深知官场的这些道理,把人心理摸透。这次徐进荣升所长,作为铁哥们,他当然有理由祝贺。对于这些礼仪,他从来都是很注意的,也正因为此,他在单位里的人缘特好。徐进却不同,事成事败都表现在脸上,成了,则会洋洋自意,败了,也会表现出不可理喻的一面,对人也是一样,以自我为中心,总带着目的去交际。
徐进在家里设宴,当然也没忘邀请陶悦。陶情忙着照顾孩子,也就没来一起凑热闹,只呆在房里。桌边只坐着钟亦成、叶灵英、陶悦,还有他自己四个人,钟亦成向他频频举杯祝贺,叶灵英也满面春光对他赞不绝口,陶悦则有些收敛,并不是很热情地向他敬酒,他当然明白其中的玄机,也不便多说话,只拿眼瞟了她几眼。钟亦成已好久滴酒不沾,今儿个为了表示兴致,酒兴大发,对着徐进连干了几杯,叶灵英在一旁向他使眼色,他哪里当一回事儿,只顾着自己倒酒喝酒,一派一醉方休的神态。徐进正有这个意思,对他来说在这个大喜的日子里,他希望所有人都围着他转,因他乐而乐因他悲而悲,钟亦成的表现正中了他的意,俩人一来二去,酒杯碰得噼呖啪啦响,咕噜咕噜干得很欢,俨然一对患难生死兄弟的样子,孩子引起的隔阂在酒杯间仿佛已化为乌有,但明眼人看得出来,钟亦成的这种奉承和徐进的这种大气都是有水分的。这其中,只有叶灵英认为他们那兄弟情义是真的。她一直在一旁看着他们干,他们饮得欢,她也跟着乐,只是她有些当心钟亦成喝醉酒,可也没办法,钟亦成现在已很有自己的主张,连一般的小事都难得听她一回了。陶悦最先吃完了饭,走到里屋去看陶情和孩子,随后叶灵英也跟着走了进去。这样桌边就只剩下他们俩人了,俩人更放开了,边猜拳边喝,一会儿功夫,俩人都喝得烂醉如泥,徐进倒头就睡,钟亦成还想说什么,但终于没有说成,吐了一地。叶灵英走出来,看到这种情景,就扶着钟亦成去了趟洗手间,跟陶悦姐妹说了声,就先走了。陶悦把不成样的徐进安顿以后,也回去了。
钟亦成回家后,说了一个晚上的糊话。他搂着叶灵英,嘴里重复着一句话:“那孩子是我们的”。他把叶灵英当成了陶情,叶灵英听得莫名其妙,有时就顺着他说:“孩子本来就是我们的嘛,别人抢不去的呀,好了,别胡说了,睡吧”,可钟亦成不搭理她,照样重复说着。叶灵英也没当他说的话一回事,只说他酒喝醉了,怕孩子给人抢去,才说出这等话来,压根儿就不会想别的岔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