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已的动作一下子慢了下来,吉姆抓住了这个机会,立即进行反攻。他破开了顾已的防守,挥刀直逼顾已的面门。顾已的异常状态豁免只有[低调斗篷]带来的可怜的1点,虽然【超凡意志】能够提升豁免能力,但因为基值过低,所以收效甚微。此时中了蕾拉的法术,顾已一时半会儿竟然难以脱离这种异常状态。
顾已现在面临的窘境,也是许多敏捷职业者都会有的通病。高攻击带来的必定是低生存,这是一种必然的平衡。
千钧一发之际,顾已拼死躲过了吉姆直劈自己面门的刀。而此时恰有一股透彻心扉的凉意浸润全身,驱散了那团黑雾。顾已恢复了清明,身体也不再滞重。他借着吉姆攻击时露出的破绽,双手握刀从自己的腰侧刺进吉姆的腹部。接着刀刃一转,把伤口搅成一个血洞,随后抽刃而出。
吉姆捂着腹部的伤口不住的后退,退了几步后,他低下头,慢慢松开颤抖的双手。大片的鲜血从伤口汩汩流出,没多久他的衣服和裤子上全都沾满了血迹,甚至脚下的地毯都被血染红。他茫然的注视着自己的伤口,呆立在那里,眼神呆滞,面如死灰。
短短的数秒钟里,吉姆便失去了战斗能力。蕾拉看着僵直站立的吉姆,不满的骂道:“废物!”
老酒保因为要维持整个屋子诡异的现象,因此一直没有参战。此时眼见自己的法术再不能影响顾已分毫,于是当机立断撤销了施法,拉着蕾拉就妄图逃跑。在老酒保撤除法术后,屋里又重新变得光明,阴风和鬼脸一同消失。
顾已当然不会给他们逃走的机会,他势必要留下两个十恶不赦的鬼物。对顾已而言,他对老酒保的恨意甚至高过蕾拉。这个傲慢又目中无人的老头和他的主人一样无恶不作。他的自傲和蛮横令顾已第一次见到他时就深感厌恶。尤其是在他那张丑恶的笑脸下,不知堆砌了多少人的生命。
顾已拿着刀扑向蕾拉和老酒保。作为鬼物,蕾拉和老酒保的逃生手段不要太多,因此顾已不能大意分毫。他的速度极快,快到瞬息而至。他怒目圆睁,高高跃起,眸中似有雷海翻滚。黑纹横刀被他高举过头顶,凌厉的刀锋化成漫天星河,一记势不可挡的斩首式挟着排山倒海之势雷霆而落。
老酒保看着顾已的身形逐渐在眼前放大,惊骇欲绝。他试图闪避,但顾已的这一刀完全将他锁定。即使在这最后时刻,老酒保仍旧没有胆量与顾已鱼死网破,而是拼了命的妄图逃窜。这个罄竹难书的恶人,即使变成鬼也如生前一样贪生怕死。可惜他的求生欲并不能给他带来希望,失去玩弄幻术能力的老酒保只能如被打掉牙的野狗。黑纹横刀自上而下倾落而至,老酒保连惨嚎都没发出就被一刀两断。
另一边,蕾拉看到老酒保的惨状,吓得花容失色。但她也没幸存多久,一刀斩掉老酒保后,顾已挥刃一甩,黑纹横刀子弹般射向蕾拉。凄惨而怨毒的惨叫从蕾拉嘴里发出,黑纹横刀将她胸口钉穿,在左乳处留下一个碗口大小的洞。
老酒保和蕾拉的尸体倒在地上,不久化成白光消失了。
“死了吗?”顾已喃喃道。
一道流光从顾已眉心钻出,格蕾丝重新出现在他身前。她皱眉看着蕾拉和老酒保消失的地方,低声说:“没有,他们还活着。”
“这样都没死?”顾已有些难以置信。
“他们是依托这栋别墅而存在的鬼,只要别墅还在,他们就不会被彻底杀死。不过他们也受了非常严重的伤,至少十年之内他们是再也没办法出来害人了。”
“十年……”
两人正在交谈,忽然听见“噗通”一声。一回头,只见将死的吉姆摔倒在地上,躺在被血染红的地毯中。他的脸色白的吓人,没有丝毫血色。但他嘴角却有一片醒目的血迹,那血迹在刷白的脸上显得分外嫣红。
顾已跑过去,蹲在吉姆身前。吉姆的表情不复之前的狰狞,变得柔和而憔悴。他眼中没了戾气,眼神重现清明,甚至闪着泪光。看到蹲在自己面前的顾已,他艰难的颤动着嘴唇,虚弱的说:“汤姆……叔叔对不起你……”
顾已摇摇头。他此时心里五味杂陈。他知道吉姆是个可怜的人,始终在家庭和梦想的鸿沟之间徘徊,以致心灵出现裂痕,最终被蕾拉腐化。每个人都会经历那样一段彷徨失落的时刻,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选择。害怕面对的人选择沉沦,放弃责任和梦想,沉迷在极端的享乐中。坚强的人则会继续前进,哪怕前路坎坷,哪怕头破血流。
吉姆选择了第一条路。顾已知道他后悔了。
顾已看了看格蕾丝,问:“他还有救吗?”
格蕾丝抿着嘴摇摇头。“我只能暂时止住他的血。但他伤的过重,失血过多,更主要的是他已经没了求生的意志,因此我也无能为力。”
顾已沉默片刻,说:“先帮他止血吧。麻烦了。”
格蕾丝伸出手,一团白光在掌心浮现。她把手放在吉姆上方,从吉姆的头缓缓移到脚踝。吉姆身上伤口的流血被止住了,但却没有愈合。
“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格蕾丝说。
顾已点点头:“谢谢。”
止血之后,吉姆的脸色稍微好转一点。他直挺挺的躺在地上,双眼无神的盯着天花板,似乎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他低声说:“我也知道自己活不久了,这都是我自找的。我从没想过自己会做出这种事,我甚至忘了这一切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原先只是希望能够做自己想做的事,来养活一个家。可是我错了,这个世界不会因为个人的梦想而改变,怀有这种想法的人只不过是在自欺欺人。我想成为一名真正的艺术家,我想画自己真正想画的东西,可是我的画养活不了我的家人。我是一个懦夫,我既不能坚持自己的梦想,又无法给萝丝和小彼得带来优渥的生活。
“我想,倘若我能安安稳稳的做一份正经的工作,今天的一切还会不会发生?我可以给萝丝买任何她想要的东西,而不必像现在这样在柴米油盐上也要斤斤计较。我也会给小彼得请一个优秀的保姆,让他得到更好照顾。每逢周末,我们一家可以去远足、去爬山、去游泳……去做任何家庭都会做的事。我们还可以每个月拜访索姆一家,开一次家庭聚会,大家都载歌载舞,热闹非凡。
“可是这一切都没可能了。我一手葬送了自己所希望的幸福。我既想让大家过好生活,又不忍放弃自己那可笑的梦想。呵呵,这一切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啊……我不怪蕾拉,也不怪老酒保。当我知道他们是鬼的时候,我就应该远离他们。可是我没有,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控制不住自己对蕾拉的迷恋。我像着了魔一般信任他们,听信他们的谗言,任由他们蛊惑。我是一个罪人,我被魔鬼诅咒,却将灾难带给了自己的家人。
“汤姆,你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欣赏我的梦想的人,我为之前对你说过的恶语道歉。我不奢求你能原谅我,我知道自己不配被原谅。我只希望你能好好安慰萝丝,她是一个善良又脆弱的女人。发生这种事,她肯定无法接受。别让她再见到我了,哪怕我死了也不要。我不配她为我伤心,我对不起她,对不起她……”
吉姆的声音变得哽咽,两行浑浊的泪水从他眼角流下,挤在干枯的皱纹中。
“请帮我照顾好小彼得。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再请求你什么,但看在他是你的堂弟,跟你有着一样姓氏的份上,照顾好他。如果可以,告诉他他有个画家父亲,他很爱他,愿意为他去死。只是他做不到了。最后,请你带着他们离开这栋别墅,你们一起,离开这栋受了诅咒的别墅,永远别再回来。”
说完,吉姆彻底没了声息。他的眼睛还睁着,带着解脱的微笑,像是看见了天堂。他的脸上全是泪水,那些泪水浸润了他的皱纹,滑过他的脸颊,滑过他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