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二人等着集市上的人散得差不多了，又略等了等，见有好些摊贩已在整理行囊了，霍青阳这才拉着自家妹妹起身。
忽然有七八个孩子风一般从霍青莲眼前飞跑过去，把霍青莲结结实实唬了一跳。
霍青莲紧紧贴着兄长，小手紧紧拽着兄长的手臂，眼神怯怯地看着几个孩童风卷残云一般跑到她面前去，心里不由焦急起来。
生怕那些菜都被他们捡去了。
连忙抓着霍青阳的手连晃了两下。
霍青阳低头看了她一眼，紧了紧身上的背篓，对她说道：“妹妹，跟紧哥哥。”
看霍青莲点头，兄妹俩这才一前一后往那些摊子走去。
那卖萝卜的大婶已是把两个箩筐摞到了一起，正麻溜地把箩筐上的麻绳打了个活扣，又从地上捡起根扁担往活扣里捅了过去，正要蹲下身子把担子挑到肩上……
霍青阳兄妹二人手拉着手冲到她面前时，吓了她一跳。
“婶子，你这萝卜是卖剩下的吗？”
那婶子直起身子看了霍青阳一眼，两眼一眯，笑了起来：“又是你啊。等着便宜买剩下的？”
说着还看了一眼紧紧贴着兄长站着的霍青莲。
霍青莲被那婶子审视的目光看得直往兄长身后躲。
“这是你妹妹啊？长得真好，水灵灵的。”那婶子忍不住手痒地想上前往青莲水嫩嫩的脸蛋上掐上一把。
霍青阳与有荣焉地点头。
冲那婶子说道：“婶子，你看，你家也不近，这一路还要担着这几个萝卜回去，没准回到家，这萝卜就脱水了。倒不如便宜点卖给我们啊。”
那婶子已是见过霍青阳数次，也知道这孩子每次都等到集市散了才过来捡便宜的菜买回去。又见他跟自家小子一般年纪，心中可怜，有时候卖不完的菜也总会半卖半送给他。
只是今天见她带了妹子出来，便想逗一逗他。
道：“婶子今天挑的可不是那些带叶的菜，这萝卜一会婶子到那河边给它喂点水，挑到家还水嫩嫩的呢，正好留着给家里吃了。”
霍青阳听了她这话，还没开口，霍青莲倒是急了，连晃了兄长的胳膊数下。
那大婶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吓得她又低垂了头躲到了兄长背后。
霍青阳紧了紧妹妹的手，又抬头对那婶子说道：“婶子，别人不过是几分地的菜，你家都种了快一亩了。自家就是光吃那挖断根的就吃不完了，哪里还用吃这几个？”
拉过霍青莲，又道：“你看，今天我妹妹还跟着来了，就等着买了萝卜好回去给我娘熬骨头汤呢。我娘她身子不好，一会我们买了菜还要去药铺买药……”
见那大婶正笑眯眯地看着他，忙不迭又说道：“再说了，这几个萝卜看着不重，但挑得久了就觉得沉了，你不如便宜些卖给我们啊。”
那婶子看着兄妹二人殷殷切切的目光直望着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寒门子弟，都不容易啊。
便笑着说道：“好啦好啦，婶子就便宜些卖给你们了……”
最后还真是半卖半送，四个胳膊粗的萝卜只收了两个萝卜的钱。
霍青阳看着妹妹咧着小嘴小心翼翼地把几个萝卜往他身后的箩筐里放，心里也跟着高兴了起来。
跟那婶子道了谢，又拉着妹妹转向另外一摊。
这一摊，是一位老大娘卖的茼蒿。被人挑挑拣拣，不仅叶子打了蔫，边叶杆都脱水了。
兄妹二人正待上前去问，就被正蹲在旁边正打算捡漏的一个半大小子瞪了一眼。
青莲吓得忙拉住了霍青阳。
霍青阳扭头看了那小子一眼，就带霍青莲走开了。
青莲走了两步回头去看，发现那老大娘早已对蹲在她面前的那小子可怜了起来，把箩筐里被人挑拣剩下的茼蒿一股脑全送给了那小子。
喜得那小子连连朝那老大娘作揖……
兄妹二人在集市里打转，很快又花了很少的钱买到了两三个品相还不错的菜……最后还买到了几根刮得干净的筒骨。
霍青阳掂了掂身后沉甸甸的背篓，对青莲高兴地说道：“妹妹，走，我们去药铺给娘亲抓药。哥今天又省了好些个铜板，一会给你买个肉包子吃！”
霍青莲今天是第一次跟着出来，见识了集市的热闹，此时又听兄长说省了钱，很是高兴。摇头回道：“不要肉包子。省着钱给娘多抓一副药。”
霍青阳低头看了看紧紧拉着他的妹妹，很是心疼：“那两文钱可不够多买一副药的。下晌哥哥再到城里看看有没有人要请零活的，哥哥说不得还能挣几个铜板呢！”
“那我也去！”
“你这小身板，人家可不要。”
“你才小身板呢，不过比我大两岁罢了。”
“我可不是小身板，舅舅说我是男子汉了。瞧你就追不上我……”
说着挣开妹妹的手就往前跑了起来……
霍青莲愣了愣，回过神来忙咧着嘴追了过去……
兄妹二人嘻嘻哈哈你追我赶跑了一路，到药铺抓了药，又往渡口的方向走去。
“哥哥先把东西送到咱家船上，再带你到城里逛一逛。妹妹这还是第一次出来呢，哥哥知道几个好玩的地方，一会带你去。”
霍青莲喜得连连点头，又不由得担心：“可是舅舅要回去了吧？”
“没呢。这会才散了市，搭船的人正是多的时候，舅舅估计还要再跑两趟，才能回去。莲儿饿了吧？哥给你买肉包子去。”
“莲儿不饿……”
霍青莲按了按肚子，又悄悄舔了舔嘴唇。不饿呢，一个肉包子要两文钱呢。
路过包子摊时，霍青莲大步窜到霍青阳的前头，埋头拉着兄长的手往前就是一顿拖。
霍青阳被妹妹拉着往前急走，瞧着妹妹小小的身影，心里涌上一阵阵心疼。
他们家什么时候，连吃个肉包子都吃不起了？
也不好拂了妹妹的意，随着妹妹往平日停船的渡口走去。
到了渡口，果然自家的船并不在那里。
兄妹二人找了个熟人，把背篓寄放在那里，又牵着手往城里走。
“妹妹，金陵城里可热闹了。哥哥带你四处走走……咱先去夫子庙那边……”
“好。”
二人沿着河岸往夫子庙方向走。
一路上霍青莲津津有味地听着哥哥讲着金陵城如何如何的繁华，又如何如何的热闹，小脸上满是憧憬。
下次还要磨着娘出来呢。
真有趣。
霍青阳在金陵城里是混得极熟的，哪条街有什么店铺，哪家店铺卖的东西便宜，往哪里又有近道可走，可是一清二楚。
霍青莲就跟着兄长左穿右绕……
此时正走至沿河一处两层楼阁的后窗处，兄妹二人正打算从这处楼阁旁的小道绕进内城，到夫子庙去。
忽听楼上有窗棂被人往外推开的声响……
二人正待抬头去看……
只片刻，一眨眼的功夫都不到，就看到有什么东西从窗口飞快坠下……
再看那河中，已泛起好大一圈涟漪……
“有人投河啦，有人投河啦……”
霍青莲“啊”的一声，两眼一翻，朝后倒去……
“妹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