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四下无人,黑色天空还飘着小雪,那堆火也快燃尽。
冥冥之中,他总感到在黑暗深处的某个地方,像是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一样。
有好几次他都回过头,但事实上什么也没有,不存在豺狼虎豹什么的,更不存在盯着他的那双眼睛,这一起都只是体温下降造成的结果。
不行!得动身前往别的地方!他这样想着。
尽管不知道要去往何处,但无论去哪里,都比待在这空旷无人的广场上强。
这种不自在的感觉让他决定立马动身。
他站起来,望着四周,望着那些没有光亮的商铺。他来到其中一家门前,看着门上的锁。
这把锁锈迹斑斑,所以屋里应该没有人。想到这,他捡起一大块石头,砸了好几次,终于把锁砸开了。
但每砸一下,发出的“哐啷”声音便会让他心跳加速,所以每次他都回过头,看看那双黑暗里的眼睛是不是出现在了身后。
锁被砸烂的那一刻,他赶紧把门打开来到屋里,迅速关上门。
眼下是黑漆漆的一片,除了自己的呼吸声,他什么也听不见。在外面的时候他很害怕,所以竭力找了个庇护所,但现在看来貌似更害怕,好像那双看不见的眼睛就藏在这间屋子的某个角落一样。
他赶紧从包里摸出一团纸并点燃,久违的火光照亮了一切。
屋里,许多东西都搬走了,目前只看到一间没有棉絮的木床,床头有一半截蜡烛。
他走过去点燃它,将它取下,在屋里四处搜寻着,看看能不能发现点什么。
最后在一个角落,他看到了一张破旧的棉絮!
这倒好!可以饿死但绝不会被冻死了!
他笑了一下,立即将那棉絮抱过来,一半铺在床上,一半耷拉在床下--这耷拉在床下的一半是准备拿来盖的。
铺好后,他上床睡觉了。
很快,这个赶了一天路困得要死的人睡了过去。
后半夜,小雪变为大雪,从空中飘下的雪团被狂风吹散着旋转着四处而去,所到之处一片白茫。
在“遥远无极的北国森林”(此句出自《群盲》),在来年之春,在一个中午,一群年轻人抗着锄头与钢钎,推着斗车搬运大石,从直入云霄的悬崖上,将大石倾倒而下,随即伴随着轰隆之声响彻山谷,一直回荡不绝。
这里正是北国的一座高山,正修着公路,搬运巨石的人数不胜数。其中一个最为年轻,看上去比其他人要矮小得多。
他便是韩英。
这时的他看上去皮肤黑了不少,人也瘦了些许。
自那夜后,他便毫无目的的漫游在去往北方的路上。他也不知道为何会向北去,只是脚不自觉的向那去,仅此而已。
翻过一座座山,一条条河,饿了捕几只野鸟充饥,或是吃点被冻死的山羊,渴了喝点溪水,吃点冰雪。
在他向北而去的第四天,看到了一处砖窑,他向它慢步走去。
这家砖窑还有人,他们都在烧制砖块,成批的砖块被搬运出来,搬上大货车运走。
“你们这还要不要人?”
他向前去问着一个管事的,这人一看就是管事的,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正求之不得!”来人打量着他说道。
于是他进了这家砖窑,一晃冬天就过完了。
这个春天来得有些早,高山上的积雪融化得很快。
没几天,来自高处的雪水便倾泻而下,这时正值修公路时期,在那很高的山腰处,一段未修好的公路就这样被雪水侵蚀,最后崩塌了一小段。
于是工程队就近招了这家砖窑的人,许多向着高工薪的人便踏上了这条路。
他们被招募在一起,每天向着山上进发,期间要穿过一片大森林。
每天搬着石头,从松动的公路旁倒下,任其向下翻滚,直到穿过那片森林,被大树阻挡住。
有的人会在不经意中连人一起滚下去,这意味着没有任何生还的机会。
有时候是推着石头的人先滚下去,大石再向下去。每到这时,其他人便会小心的向前去望着滚下的人,看着他被大石碾压而过,看着那模糊的四肢这一只那一只的。
这天,又有一个人滚下山谷了,韩英同其他人凑向前去看,大石轰隆而下,那人很快也变成了个小黑点,越来越小。
他不知道会不会有那么一天自己也滚了下去,其实这种担心不是他一个人独有的,几乎每个人都有着一样的想法。
每天临近天黑,大伙一起收工,向山下进发。
穿过那片森林,能看到遇难的工人,他们躺在那,一动不动,就这样静静的躺着,永远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