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一个垂死病人躺在素帐中,在弥留之际留下的最后一个眼神,我站在一处高地用那般眼神看着一缕炊烟,在前方慢慢升起。
夕阳将几座较高的房檐拉得老长,在房檐那边,我听见了老牛哞哞的叫声。
此时的我早已筋疲力竭,最后一次掏出怀表看时间,现在是傍晚五点三刻左右——早春的天还是黑得较快。
昨夜倒春寒带来的雪早已化为冷水渗透进大地,每走一步都会粘上不少的黏泥。现在的我头发蓬乱,眼神迷离,那根登山杖已经被我削短了不少,那是我每走三公里就削一次的杰作,其目的是能更好的节约体力和更好的将那一头“尖尖状”插入大地。
我坐在一块巨石上,将鞋帮上的泥清理了一番,我原本想尽快到达小镇好好休整,但一坐下便已起不来了。
就这样我撑着拐杖静静地坐着,尽量不让身体往任何一方倒去。
我的耳朵嗡嗡直响,眼神也越来越迷离,我在无意中抬头时曾一度看见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向我走来,而当我尽可能聚精会神地观望时,那个影子却早已不见。
“一一!”
我有气无力的叫了一声。
我将食指在脸上摸着一层干了的汗渍,这层汗渍像是多年不洗澡的人留下的污渍一样,很快被我搓去了不少。
我在背包里拿出水杯,将一小口没使用净水片净化的水一饮而尽,顿觉喉咙冰凉,胃里翻江倒海。
“药片在两天以前就用完了吧?”
我自语道。
还好的是这一口凉水使我精神了不少,我将杯子扔在一旁,缓缓的站起了身。
一头脱开了绳子的老牛在不远处向我走来,越走越近,直到它那尖尖的牛角轻轻的抵在了我的胸口。
“嘿!”
我伸手摸了摸它的脑门,将头靠在了上面。
没想到这头牛没有任何反抗,倒是很乐意忍受我这样做,一边咀嚼着从胃里倒出来的草,一边用牛角在我脸上轻轻的蹭了蹭。
“要是能坐上去就好了。”
我把拐杖扔在了一边,看着它软软的背,尽量用温和的声音和它说这话,我知道它也听不懂,但此时的我就是很想说话,想把今天路上看见的一切都告诉它。
就这样,我趴在它的脖子处,用最温和的声音大致的讲述了一遍我的经历,最后还说上了我的名字。
老牛像是听懂了一些,又像是没听懂一样,眨巴着眼睛与我“三目相对”,是的,我位于它身体的一旁,仅仅看见的只是它的一只眼睛,这只眼睛看起来也是困意十足,感觉马上就能闭上一样。
我安抚了老牛许久,最后我将背包束紧,摸了摸它的背部,见它没有抗拒的势头,我便鼓起勇气,用最后的力气往上一跳,万幸的是我把握了仅此一次的机会,成功的跳上去趴着。
假想一下如果我没跳上来,恐怕就再也没有力气跳了,就算是老牛仁慈到趴到地上的地步,我也不一定有力气再爬上去。
我放松的笑了一声,用手往老牛脖子处抹去,摸到了之前看见的那半根绳子,这是被老牛嚼断的,切口极为粗糙而不整齐。
我将绳子往绕过老牛的肩,大致朝向了石头镇的方向,拍了拍它的屁股,一如既往用最温和的声音轻声叫道:“我们走。”
随后我晕了过去。
在梦里我梦见了一个背着镰刀的小孩在我后面追赶着,并很大声的喊着“站住!”两个字,我曾一度稍稍醒来,仔细回味刚才那个声音是否是真的有,还没等我想过来便又昏睡了过去……
夕阳下,一个流浪汉一样的人在一头老牛的背上,自东向西朝石头镇缓慢走去,一个小孩在后面很远的地方踉踉跄跄追赶着,用手背揩了揩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