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雅别院内,一壶醇酿,一桌菜肴。
杏儿看着满桌珍馊,无一不是自己生前所爱,再看看坐在对面时不时向自己碗内夹菜的唐子清,他是知道自己会回来的,还是一直都在等自己。
“哈哈哈。“旁边杨安笑比天高,接着便扔了个酒坛子给杏儿:”前些日子唐神棍说你回来了,我跟陆小白还不信,没想到你还真回来了。“
杏儿笑着接过酒坛一把撕去酒封,嘭的一声脆响,随即猛灌一口:“原本我亦不相信轮回,但现在我信了,这世间的一切都应有轮回报应。“
话毕,桌上忽然陷入一阵沉默,杏儿抹了把嘴,抬头有些怨尤的看着青衣男子:“子清,倒是你,我不在时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我无碍。“唐子清淡笑着给自己添了一杯清酒,刚刚拿起便被陆小白一把夺过,他只得尴尬一笑,低头抿了口清茶。
杏儿又淡笑着将目光转向陆小白。
陆小白瞥了眼唐子清,略一沉吟开口说道:“那晚,子清原本带着凤卫守在鸾凤殿,到了后半夜他们忽然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中了毒武功丧尽,接着宫内大乱到处围剿凤卫,子清想去救你,只可惜。。他也是好不容易才护着凤卫的兄弟逃出来的,自那夜之后,他的身子便变成了现在这样。”
“若是那日我跟陆小白不去北疆,事也不止于此。”杨安坐在一旁拧眉灌了一口闷酒。
“不,不怪你们。”杏儿看向唐子清,目光凛冽若寒霜:“朱凛欠下的债,我凤千行定十倍奉还。”
唐子清的身子忽然一顿,递到唇边的清茶也溅出少许,随即他一笑抬头喝光了手中苦茶,放下茶杯淡淡说了个:“好。”
“凤卫呢?”
“那晚之后,朱凛下命剿杀凤卫,我跟小白听了子清的建议将凤卫打散融入民间,朱凛自以为凤卫已被除尽,实际这些年凤卫一直盘踞民间不仅元气未损,还发展壮大了些。”
陆小白点头。
“如今凤卫耳目遍布整个荆国,前些日**内的密探收到了你刺在宫服上的暗号,现在已经开始集结归拢了。”
“好!”凤千行举起酒坛子半空一敬:“杨大哥,陆大哥,子清,我凤千行多谢你们一直记得我,我先干为敬!”
“行儿,即便你不回来,我们也一直在筹划着为你报仇,朱凛那小子太欺负人了!简直混账!”杨安先抱起酒坛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杏儿一笑不语,从袖中掏出一张宣纸递向陆小白。
“陆大哥,这是当晚朱凛。。手持刀上的标志,能够一刀刺破我那件雪丝软甲的武器不多,这标志我更是不曾见过,还拜托你让凤眸堂去查一查。”
陆小白接过宣纸的手有些抖,他很难想象,看着心爱之人亲手置自己于死地还有时间去记下凶器标志的心情是如何的,将宣纸很认真的收在袖中他郑重的点了点头。
“行儿,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唐子清看来,眸沉如水。
杏儿没有说话,反倒低头猛灌了一口烈酒,随即抬头讽刺的笑了笑,只是眉目更加的冰凉:“我不知道,事发前晚我们还曾坐在一起探讨为孩子取什么名,直到那时我都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
杏儿低下头,睫毛闪烁晶莹,肩膀微微颤抖,好似哭泣,抬起头来脸上却是一抹浓重笑意:“那些日子我们对北疆诸事意见不合,他虽没说什么,但我知道他的心里还是存了些芥蒂。但是一个小小的北疆不可能使得他对自己的亲生骨肉痛下杀手!我猜测这背后绝对还潜藏着多股势力,虽然现在还无从得知。”
说这些话的时候,她是在笑着的,语气淡淡的,却冻入人的骨子里,发自内心的寒。唐子清看着面前少女,目光深沉而疼痛,缓缓的递过一杯热茶。
“酒太烈,别喝了。”
杏儿笑着摆了摆手:“我没事。”
她笑着站起身,却瞬间血气上涌,一口深色的淤血自口中喷了出来。
“千行!”
唐子清想站起来却被陆小白一把按住并摇了摇头。
杏儿觉得她一定是喝多了,面前唐子清的脸竟抽象扭曲了起来,她站在原地摇了摇头,天地便一下子旋转了起来,脑中眼前全是那夜朱凛的眼神和直直刺向自己胸口的寒刀,腾地一声,一把火焰从心底升起,一瞬间窜遍全身,所经之处每寸肌肤,每个细胞都硬生生的疼!仅存的神志也一并被仇恨烧裂成了灰烬!
“朱。。凛!”放佛从牙齿内嚼碎了吐出来的两个字,杏儿一把抽过杨安腰间的配剑,唰的一声寒光一闪,一片竹林被从半截齐齐削去。
面对少女突如其来的走火入魔一般的行径,院内其余三人却丝毫不为所动。
“我要你在余生里眼睁睁的看着,身边的人是怎样一个个的离你而去的!”
少女晃晃悠悠在院内独行,翻飞的剑气如同游龙一般咆哮的行走在白墙屋瓦之间,唰唰唰!真气白光里放佛有低沉而压抑的龙吟之声在咆哮。
“我要让你也尝一尝众叛亲离、骨肉相残的滋味,十年前的那一刀,我要十倍百倍的还回去!”
“你的儿女,你的妻妾,你的心腹?一个都不能少!”
嘭!院内假山石被剑气削成数瓣,轰然倒塌,溅起一地尘土。尘土飞扬里有少女飞舞的眉梢和冷霜浓潭一般的眼眸。
“我要让你的儿子一步一步的与你反目成仇,我要你看着!我是怎样把你弃之如尘的儿子捧上高位,然后以最残酷的姿势摔落坠毁的!我这一生一世,都与朱氏一族不共戴天!”
轰!剑气斜飞一刀披飞了院内石桌。
桌旁三人一动不动,唐子清淡淡看了眼杨安与陆小白,又看了看酒气蒸腾的杏儿,叹了口气起身走回了屋内。
杨安尴尬的挠了挠头,一边躲过杏儿剑气一边说道:“小白,你药是不是下多了?”
陆小白斜了他一眼:“我这药的药性是随人情绪而变的,情绪起伏越大醉意便越深,行儿刚才一直在忍,血气淤积,我们也算是逮个机会让她发泄一下。”
杨安嘴角抽了抽,陆小白果然厉害,这颠倒黑白的功夫早已练就的炉火纯青,这药明明是他们想试探一下凤千行的,凤千行生前便有一毛病,凡是喝大了便会逮谁砍谁,发起酒疯来八匹马都拦不住。所以她甚少喝醉,上一次见她喝大还是在她大婚那日,被哥俩灌醉之后,愣是把满朝的文武百官吓得屁滚尿流。那几个总跟她作对的大臣更是被她打得满地找牙,一个多月都没敢上朝,他一直怀疑她是故意的。
陆小白看了眼杏儿,摇了摇头,拾起地上一碟花生米也走向了侧厢房。
“看着她点儿,她体内现在那点儿功力还不够她折腾的。”
杨安站起恨恨的看了眼陆小白,空气里黛风一闪如若闪电,瞬间窜到杏儿面前,二指一点,杏儿立即倒在了他的怀里。
轻轻的抱起骨瘦如柴的少女,杨安心中一时之间百味交缠,看着少女在自己怀里皱眉昏睡,眼角下两行清泪,杨安原本锋锐的眼眸也不免柔和了些许,如今他可以确定了,他们的千行真的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