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是侍卫送来的馊馒头就清水,吃过之后,杏儿早早的哄九皇子睡下了。
月色华凉,今夜竟是无比的静谧。
杏儿盘腿坐在木床一角,周身都被萦绕在一抹淡如月华的光芒中。那些有人穷极一生也无从得到的武学真要早已被她烂熟于心,无奈这副躯体体质太差,与前世那副天壤地别,要想恢复前世一身盖世武功,路途艰难而遥远。
宫内打更的声音漫过几条街隐隐的传入她越发敏锐的耳中,子时过后,杏儿缓缓睁开了那双幽瞳,瞥了眼床边鼾声正浓的九太子,起身飘下了床。
为了完成计划,她必须去取前世所藏的几种妙药,毕竟,她无法教会一个傻子怎样去复仇。
娇小瘦弱的身影一闪,便如灵巧的猫般隐进了夜色里。
。。。。。
要说,那座宫殿本不该如此荒凉颓废,它位于皇宫的正中偏北,前面便是皇帝处理正午的乾坤殿,十年之前,这里是整座皇宫之中最为热闹的地方,此刻,却是一片颓唐,只剩下四角殿宇高耸入云诉说着往日的峥嵘岁月。
杏儿走过一地荒草丛生,沿着大开却无一人看守的木门走进了这座十年未见一朝唏嘘之地。
院内事物依旧如故,繁华若浮游,却都染上了岁月的苍凉,她轻轻推开那扇尘封已久的门,房内清雅华贵一些如初,甚至还依旧飘荡着从时光尽头蔓延而来的幽兰味道。
前世她不喜宫中华贵浓重的熏香,他便命人不远万里采来雪山之上的绛蓝色冰兰,一株万金,用以熏香调和,只因他觉得那股冰凉幽若的味道跟她很像。
杏儿撩起紫色水晶珠帘,缓缓的向那张金丝楠木镂花轩床走去。厢房内摆设依旧,墙上还挂着那副已经犯了黄的字画,画上少女一身铠甲英气勃发,回眸一笑里从容不迫却又气定神闲,天神一般的容颜上唯独那双幽深的眸子,坚硬如钢铁,纯粹到深处竟发出微微刚蓝色,千里雪山蔓延浩大,日色刚蓝,爱意绵绸圣洁一如厚重的白雪。寥寥几笔却已是神韵并存,是画师娴熟的技法还是用以真心的描摹才造就如此栩栩如生的一副。
杏儿走上前去,伸出手指轻轻触摸画上凌厉的笔触,随即一笑,指尖一捏那画卷竟是如灰烬一般散落消失于尘埃,人已去,心不存,要画何用!
这一使用真气,已是超出这副躯体的负荷,她又讽刺一笑,压下胸中沉闷欲待汹涌而出的腥甜,转身走到榻前,伸手在雕花木梁上一阵摸索,随即一个暗盒自梁中迸出。
暗盒内瓶瓶罐罐却已是这天下至珍至贵之药,可肉白骨生死人,杏儿掏出一个青蓝色瓷瓶,从中倒出一颗药丸入口以真力调和,这才堪堪压下胸中那股乱窜之气。随即她又拿出一个黑檀木盒,放入袖中。
最后看了一眼,又将暗盒推回木梁之内。纵使她一身武功造诣颇高,纵使她拥有这世间最为珍贵之物,她终究没能来得及救自己一命。
又或者,她跟本就不想救赎,那夜,当他亲手将冷刀插进自己的心脏,斩断的,又何止是与世羁绊。
她永远忘不了那时他看她的眼神,厌恶至极。。。却又心痛至极。。。好似藏了无涯的海浪滔天,她却不知这爱意恨水是何时泛滥而起的,可笑的是昨日他们还在一起,他为她三千青丝温柔绾起,薄茧手指拂过发间,盘起的每一缕都是三生不灭的爱意。
杏儿站在床边幽幽的看着面前空旷华贵的床,表情木讷形如木偶。只可惜,那些耳鬓厮磨那些颤抖着汹涌澎湃的爱意最终都被那一刀利落斩断,从此她悠游世间,心中只有恨,没有爱。
呆立了片刻,杏儿忽然眉头一皱,伸手便向床上锦被摸去,就在此时院内忽然传来嬉闹笑意,接着房门便被人一脚踹了开来,一个男子抱着一个女人走了进来。
明明是一名男子,却生的那般妖孽绝美,墨发三千松垮的披在耳后,锦衣华服,露出玉柱一般的锁骨。他双颊微红,似喝了不少美酒,横抱着一娇弱女子一步三晃的向轩床走来。
杏儿躲在木床帘后看着那名男子,眉头深深皱了起来。朱洵,朱凛的弟弟。遥记当年二人征战沙场,他还是孩子。现在,应该是个亲王了吧,她躲在帘后幽幽想起当年因为他长相太过绝美经常被自己取笑像个婆娘,那时他经常因为斗嘴斗不过自己而终日苦练武功,发誓终有一天要将自己打得满地找牙,朱凛还时常嘲笑自己这好胜的弟弟,只是那誓言终究未曾实现而自己却是长辞人间。。
还沉浸在过往回忆里,朱洵抱着怀中美人已是爬上了轩床,二人压得轩床咯吱作响,空气里传来衣衫撕扯与嗔笑打骂的声音,片刻过后伴随着浓重的喘息与细碎的**,轩床却是有节奏又剧烈的抖动了起来。
杏儿站在轩床之后,仅有一帘之隔,床上二人打得火热,修长身体投在帘子上交叠出令人血脉喷张的种种姿势,杏儿心中一声长叹,朱洵心中到底是对自己存了多少怨恨。。。
只不过那只小狐狸自小便警觉性异常之高,几年不见武功已经能算得上高手,此刻的她不好脱身,只得就此席地而坐,双目微闭,一边潜心修武一边放低气息。
月过半山,床上的人才折腾完,这一夜不知轮回上演了多少次春宵戏码,杏儿便在帘后被迫听了多少回激昂高歌。
直到屋外天空呈现出淡蓝色泽,那名女子才匆忙穿好绛色衣衫依依不舍挥手告别,在她离去时,杏儿睁眼瞥了一眼,彩凤腾云,竟是个贵妃。
朱洵躺在床上却并无离去之意,他双手垫着脑袋,墨发自床沿散落下来,好看的丹凤眼直视着彩漆重檐的屋顶,脸上一抹落魄苍凉之色。
“十年了。“情yu过后略显沙哑的嗓音在房内响起,他看着屋顶又淡淡的重复了一遍:”十年了。“
帘后一双眼睛幽幽睁开,漆黑一片的眼底是不透光亮的冷淡,她叹了一口气,用唇语回道:是啊,十年了。
“我真后悔。“床上之人继续说道,绝美的脸上一抹认真:”你在时没有睡你一回。“
杏儿:“。。。。。。”
却听床上忽然传来一声低笑:“我终究不明白,他有什么好的。“
帘后杏儿垂眸,脸色被一片阴影盖住看不真切。
“你都能忍得了他背叛你,那么也能忍得了我在你这夕日床榻颠鸾倒凤罢?“床上一阵轻颤,好似有人坐了起来:”呵呵,你什么时候这般出息了。纵使恨我哪怕拖个梦也是好的。。“
杏儿抬头看着脸上那一抹凄凉身影睫毛眨了眨,朱洵,我竟不知你是如此。。
“喵~“屋外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猫叫,随即便有一个肥胖身影慢条斯理的走了进来,杏儿透过帘子看去身子竟是一颤,翡翠,那只通体纯黑只剩一双眼睛如同翡翠一般幽绿的猫,是她前世的爱宠,她走时它才两岁,如今已是体态臃肿步入迟暮。
“翡翠。“朱洵坐在床上伸下一只手逗着猫:”你知道你那无良主人现在在何方吗?“
翡翠很听话的上前蹭了蹭朱洵的手,随即转过头,歪着脑袋透过床底向对面看了看,只见它个子一转,把长长的尾巴塞进了床底,嘴里还不住的发出喵呜的声音。
见它模样如此怪异,朱洵却是全身一震,他拧眉一挥手,轩床帘子应声碎落,床后却是冰凉徒墙空无一人,朱洵生性多疑心思敏捷,他绕到床后伸出纤长素指摸向青瓷地砖,那里还留有一片淡香余热。
收回手搓了搓指尖灰尘,剑眉微蹙,丹凤眼底却划过一丝难以掩盖的诧异。
依稀记得,那人在世之时,翡翠最喜以尾挠她已示撒娇,而他,已经十年不曾见过翡翠做如此动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