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灵?”
深沉冰冷的玄音回荡在无垠的冥灵水域,发出声音的是一道巨大的身影,巨大到,伫立在翠玉扁舟之上的落星河与冷儿,仿佛面对山峦的蝼蚁一般渺小!而身影除了巨大,更主要的特征便是,浑然一团漆黑,只能隐约辨认出如同人形……冥影,是唯独属于冥灵洞天的幻影,冥影又喝道,“自寻死路!”
“刷!”落星河亦不应声,手中冰霜之芜在握,凌厉一挥,一道光刃激射而出,光刃疾速且冰寒,并不断巨化,巨化到比这如冲天山岳一般的冥影更加巨大!
“轰!”冥影凭空被割裂,随即漆黑化为苍白,便开始如一片片冰雪,凋落弥散,场面煞是壮观,犹如玄天落瀑,犹如雪崩狂浪……
转瞬,冥影已经无踪,隐约白尘兀自弥漫,其中渐渐现出一道婀娜高挑的身影……身影款款踏着冥灵水域,摇曳而来,行至翠玉扁舟三丈之外方才止步。
无影?落星河心中一愕。虽与无影颜容颇为相似,但来人绝非无影。
这是一个极其美丽的女人,但也极其阴冷,仿佛与冥灵洞天融为一体,她的衣裙漆黑如夜,却闪烁着寒芒,她的皮肤白如冰雪,绝无一丝血色,她漆黑的发长长、长长的拖在水面,望不见尽头……而她手中的剑,通体一般漆黑,长七尺,纤细狭长,剑柄雕刻着一盏灯火,却散发出不可思议的黑色光芒——冥息,一柄绝世之剑,一柄唤剑,一柄濒死之剑,落星河第一时间注意到这柄剑,或者说他正是为这柄剑而来,发出呼唤的正是冥息。
女人开口,声音如同冥灵水域,充满无休无止的悲伤与痛彻心扉的寒冷,更有落寞:“既然能够一剑斩断我的冥影侍卫,证明心中无憾无怨,亦无痛——或者,是这柄剑的缘故。”女人注意到了初语剑,似乎初语剑散发的粉红光焰,让她很是伤感,“你们不该来此。”女人的声音变得更加悲伤寒冷,仿佛能够直接冰冻心魂,让人流泪……
“你手中的剑,不属于你。”落星河对女人淡淡道。
“哈哈哈。”女人竟然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声乖戾,闻之只想让人痛泣,“握在我的手中,便属于我。剑灵,龙灵……既是稀客,那便厚葬吧。”
女人说罢轻轻举起手中冥息,漆黑之光忽然怒放,随即,冥灵水域轰然喧腾……“哗哗哗哗哗!”无数道透明冥灵跃出水面,转瞬便笼罩了整个空间,仿佛千军对阵,嘶鸣呼嚎,只等女人手中剑移,便能将孑然的敌人撕成碎片……
“嗷呜!”忽然,一声怒啸,震彻整座冥灵洞天,冷儿化为庞然冰龙盘旋而起,所有冥灵俱都颤栗,纷纷化为水滴一般,重新滴落回冥灵水域……
冰龙几番狂舞,密布水天的冥灵便被横扫得狼狈溃散。龙灵,是世人信奉的万灵之尊。龙威撼天地,主宰万灵。冥灵纷纷退让,理所当然。
但女人似乎不以为然,她只是再度轻轻挥动手中冥息,冥灵水域中的无数冥灵便复又破水而出,列阵遮天……
如此往复许久之后,冷儿化为人形,有些颓丧跌落回翠玉扁舟。
“唉。”落星河轻轻叹了口气,他望着冷儿的眼神充满了悲悯。
“你……这是何意?”冷儿颦眉,有些狼狈,微微喘息。
落星河又笑了笑,笑得有些揶揄:“刚才所见,忽然让我想到不断扑莹火的小白猫——却不似冰霜小龙灵。冷儿,这便是你擅自行动的代价……”
“小白猫?小龙灵?”冷儿恼羞道,“到底哪里小了,你说清楚!”此话一出,总觉得有些奇怪意味,冷儿随即脸颊绯红,忙又问道,“代价,又是何意?”
落星河负手望着弥漫水天的冥灵,淡淡道:“这是不属于我们世界,是本不应存在的世界。冥灵已经侵染了你,你现在面色幽暗,怕是要修养修养才好……想抢别人的剑,结果自己的侍宠却先受挫……”
“侍宠?”冷儿闻言有些懊恼,“无、无礼至极!”
“冷儿,其实我一直在思考,给你一个什么身份。御龙,红颜知己这些身份其实都太适合你,但你如此可爱,作为侍宠的确合适,并且是我唯一的侍宠。”落星河说得很认真。
冷儿也听的认真:“你……我……我什么都没有听到。”冷儿不予以回应,她亦切实感念到了自己此刻受到冥灵侵染,面色阴冷泛青,如此形象……雪光弥漫,冷儿遁入落星河腰间的盘龙玉佩。闪躲无踪。
落星河微微一笑,有些许开心,不错,只要捉弄她人,落星河总是会比较开心。此举,并非无意,而是刻意为之。
冥灵便是悲与怨,此时状况,最需要的便是开心的力量,自然能够驱散许多负面侵染……落星河不禁又笑了笑,而战斗的关键,自然不在冥灵,而是在于女人手中的剑,冥息——冥灵因冥息,不得安息。
“你是谁?”女人再度开口,她有一丝诧异,“你很得意,你很骄傲,但是,我不喜欢!”说罢,手中冥息剑动,女人的黑瞳激射出毁灭气焰!
无边无际的冥灵纷纷向落星河袭来,宛如飞雪,宛如落沙,宛如一场暴雨……而且这暴雨无意止息……
落星河清楚,冥灵攻击,不至于致命,但较之致命更可怕是,会渐渐夺走生机,最终将之同化为冥灵,不死不生,永世诅咒,封印于冥灵水域……即便落星河,对此亦心有所惧。他不甘丝毫怠慢,剑气引动,身后初语剑粉红光焰加倍绽放,形成了一道璀璨光幕,将翠玉扁舟笼罩!
满天纷飞激射的透明冥灵,簌簌敲打在粉色光幕,景致煞是奇诡……
久久僵持下,落星河星眸微寒,虽然有定初心之力防护,但他并不想恋战,而今剑气已经匮乏……而且,这一战,唯有全权依赖初语剑之力!
“咻”落星河身影疾速一跃,定初心光幕如影随形……
望着径直而来的落星河,女人漠然一拂袖,她的左手多了一柄硕大的镰刀——确切说是剑,月镰灭剑,无论生死,一剑永劫!
月镰落,顷刻斩开定初心光幕,定初心只能防御负面影响,却不是真正的护盾……就在剑刃即将触及落星河身体的一瞬间,落星河竟然凭空消弭。
空无痕——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落星河引初语剑之力,遁入剑灵结界。当他再次遁出结界的瞬间,已经到了女人的身后。
女人略一错愕,月镰灭剑反手斜掠,再度斩向落星河,同时右手冥息剑动,无数冥灵疾速缭乱激射而来,层层叠叠封锁了其周身……
一阵异香缭绕,落星河的身影再度凭空消弭——香入影,初语之力,影遁!
女人瞬间觉察不到落星河的任何气息,面无表情伫立在冥灵水域,仿佛静止……但她清楚,落星河就在此处,她嗅到了阵阵异香……
落星河其实就在女人的咫尺身畔,但纵然影遁,层层叠叠、密不透风袭来的冥灵,瞬间将定初心铸成的光幕压缩得虚弱不堪!几道冥灵趁机趋近落星河眉间……落星河不禁心魂一阵黯然……
香魂语!落星河再度引动剑气,香气弥漫,初语之力盛放,瞬间驱散了冥灵之息!
粉梦醉,落星河不禁再度释放一道让自己无碍的道法!
万物生,同时,聊以暂时恢复自己的剑气……
几番施法,落星河周身已然香气浓郁。
于是,女人便向这香气浓郁之处,狠狠斩落月镰灭剑!
……
“哼!”然而,女人凄惨冷哼了一声,随即化为了一片片黑色烟尘,四处纷飞弥散……
在月镰斩落瞬间,落星河将初语剑刺入了女人的背心。
真正的战斗只要一秒,足够。
女人不是灵,自然不是生者,既然原本未生,又如何死?落星河深知,普通的方法自然无法将之击败……唯有初语剑,济世救人,悲悯苍生,满怀对举世之爱,化解万厄……
但也只能击败而已,很快女人便会再次重聚,如同此刻正在重聚的冥影……落星河怅然仰望一眼渐渐成型的冥影,这里,的确不是生者的世界。
月镰灭剑,已经无踪,似乎它原本是女人的一部分。而冥息剑,此刻安静匍匐在水面,无法悬浮而起,亦不下坠,如此安静,好似死亡。
落星河星眸如炬,他手掌微张,冥息在握。经过适才一战,原本剑气不足的落星河,而今几乎剑气无存,但他还是引动最后一丝剑气,催入手中冥息,万彩符光乍盛,轮回之力,唤魂诀!随即一阵黑芒幽幽,渺渺黑雾弥漫,冥息剑蓦然化灵,仿佛之前化为黑尘的女人再度显出身形,只不过眉眼之间少了阴冷。
她们自然不是同一个人——已化为黑尘的女人,名烟罗,此刻的女人,名冥息。
冥息凝望着落星河,她的声音很哀婉,但此刻似也有一丝欣喜:“尊上。”
落星河微微一笑,随即,便乘翠玉扁舟,于无光新月俯瞰下,携冥息悄然而去……他此刻心中所思,却是无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