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透过窗棂,映照出一格一格幽光,仿佛支离破碎的梦。
无影一袭白裳,伫立在落星河身前,宛如梦中之梦。她听见窗外开心而妖媚的笑,俏目中一丝寒光闪过。
“咿呀!”门轻轻推开。许平生此刻已经不知所向,但显然,这是他的幸运。
无影凝望推门而入之人,淡淡道:“软玉柔,你不应来。”来者是约二十岁模样的女子,一袭白裳,婀娜玉立,仪态优雅,眉目婉约,有一丝狐媚之相,美,却蕴含杀机。
“无影,我倒是觉得我应来,而且今天运气不错。”软玉柔的手中无剑,这便是无影最担忧之事。最可怕的敌人,就是看不见的敌人,无影善用无影剑,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
“运气不值得信赖。还是相信实力为好。”无影花容凝重。
“无影。实力也是此一时彼一时,按说我的确不是你的对手,但是,现在你好像伤得不轻,怎么这么不小心呢?”软玉柔打量了一眼无影,“你摘了面纱,倒是美得我不忍下手。可是,既然你忍心杀了软影,我又有什么不忍心呢?”
软影,十三绝影之一,毙命于玉烟城郊与无影之战。她是软玉柔的妹妹,亲妹妹。
无影冷傲道:“技不如人,就是如此。十三绝影,生死本在须臾。我也一样。”
“亏妹妹一向对你多有赞许,说得也未免太绝情一些——真是不可思议,就为了你身后的这个男人,离经叛道,手刃姐妹,感觉如何?”软玉柔笑着问道,但这笑容,很诡异。
“与落公子无关——软玉柔,你这些攻心之计,对我没有任何意义。我杀人,不会有任何不安,无论是谁。”无影的表情很坚定,不单说给软玉柔,也说给自己听。
软玉柔嘴角含笑:“无影,你不必误会,我今天前来,和报仇无关——生死,都是宿命。我只是来拿走我的一百万两赏银,顺便想杀了天无明,晋升到第七位,但是我忽然觉得自己太小家子气,如果我杀了你,不是直接晋升到第三位?观察许久,我发现我又确实能够杀了你,这果真是运气极好。”
“你真的确定?”无影嘴角斜掠。
软玉柔不确定——但她至少能确定,无影身后的落星河一定会死,总之,自己一定不虚此行!
“嘶!”一道白光悄然袭向落星河头顶!无影早早提防,手中无影剑动,剑气相撞,“当!”白光消弭……
然而就在同一瞬间,又一道剑气凌空而至,无影疾速闪躲,衣袖依然被割裂,露出一段雪白玉臂,随即殷红一片。
软玉柔笑吟吟欣赏着这一幕,她的食指轻轻翘起——这便是她的剑柄。
弥丝剑,虽然为剑,但其纤细如一条透明柔丝,隐隐萦绕在软玉柔指端,似赤炼之蛇,毒且极速。而弥丝剑,绝不止一柄,是十柄,因为软玉柔的手指有十根。她笑得很开心,她不曾预想如此轻易一击而中——可是,随即笑容却凝结在脸上。
“呲呲!”这一次是软玉柔仓惶闪躲,衣袖被割裂了两处,雪肌留下两道殷红血迹——就如同无影很难看到她的剑,她更看不到无影的剑在何处!无影以二还一!
软玉柔不禁一咬樱唇,十指撩动,十柄弥丝剑,缭乱激射!
“叮当,叮叮当!”无影手中无影剑轻轻颤动,四面八方剑气相撞,发出刺耳金鸣之音。
音落,人静。
房间各物已经无一完整,幔帐流苏,玉像木雕,桌椅杯盏……纷纷化为一片一片碎屑,犹如透过窗棂的夜色,一格一格零落一地……同时零落的,还有无影与软玉柔的衣裳,白衣碎屑纷纷曼舞,两个气质迥异的美人,此刻一般的狼狈,雪肌若隐若现,衣不蔽体,分外狼狈。两人对视,彼此眼神中充满了嘲笑揶揄,随即,似乎同时有所领悟,默契打量了一眼自己,之后花容俱都震怒!
衣如人,不可辱!这是女人的绝对信条!即便这个女人是刺客也不例外。
她们再度对视的眼眸中,恨意弥漫,杀机更浓!
此刻,整个房间中,最完整、最安然的恐怕便是落星河,他依然嘴角带笑……想到落星河或许也会嘲笑自己此番模样,无影更恨,银牙一咬,无影剑动!
“叮当,叮叮当!叮当,叮叮当……”
音落,人静。
更为激烈一番对撼之后,这一次,软玉柔已经不止衣不蔽体,周身更是红痕密布,深浅不一的伤口,纷纷渗出鲜血。
而无影,俏脸冰寒,睥睨注视着狼狈的软玉柔,身上仅有几处淡淡伤痕而已!
软玉柔此刻不禁恼火,而且有些悔恨,实力的差距,已经显现。看来自己太过托大,运用了错误的战略!这不是比武,更不是泼妇对阵……她迅速恢复了一个刺客应有的冷静。
“咻!”弥丝剑,软柔且冰凉,十道剑气纵横开阖,即便是无影,捕捉起来也并不容易,纵然对方多是佯攻姿态,但也不敢丝毫大意,唯有全力引动无影剑气,八方防御,伺机进攻。
但软玉柔没有再给无影进攻的机会,她的剑气所指目标,是毫无抵抗之力的落星河,原本这也是她的第一目标。
无影清楚对方的意图,极度清楚——所以也不得不极度分心,更何况,她擅长的是杀人,并非保护。渐渐,又因为有伤在身,加之两夜连续应战,剑气已经有些不足,她的守势趋弱——如此,在落星河与自己之间,必然有一个人会受伤……
无影无暇思考这个问题,也不必思考这个问题,保护一个人,自然会付出相应代价!
“呲!”软玉柔趁无影分心,一道剑气深深重创无影胸前,“啊!”无影不禁惨叫,瞬间血染胸襟,她娥眉紧蹙,痛苦俯身,手中剑柄轻轻颤抖,几乎无力于握——酝酿许久的致命一击得逞,软玉柔似乎解了心头之恨!
软玉柔忽然有了兴致……
“咯咯!还真是一对苦命鸳鸯!”软玉柔试探性近前一步,“呲!”同时一道剑气深深刺入无影已然半裸的玉腿,“啊!”无影再度一声惨叫,勉强直立的身形摇摇欲坠,血流如注,一地殷红……却依然顽强伫立。
无影感觉自己此生都未曾像这几日如此狼狈过,心念悲戚……但眼眸中却闪烁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幽泽。